第二天清晨，早早醒来，但迫于大小姐压力只好干瞪眼望着天花板的千雀，总算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要说晚，对于上学而言，时间还算富裕，要说早，想要像平时那样做完成清晨日常工作，又有点过于紧张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当千雀装成刚睡醒的样子，一边半睁着眼睛边拉开卧室的门后，才意识到大小姐原来可以狠到这种地步。

“小千，是谁说上学会迟到的来着？嗯？”

此时站在眼前的人，就像是因为缺钱不得不经常加班的打工仔那样。

象征着过劳的黑眼圈挂在下眼睑上，一如死神镰刀挥舞出的完美半圆，暗示着每一名过劳人士最后的归宿。

只要是面对面见识过百莉子这幅样子的人，大概都会在心里得到同一个答案。

说来也是，能在这个时间醒着的百莉子，也只能是熬了一晚上没睡觉的百莉子。

“大小姐…”

“怎么了，小千，你干嘛露出这种表情？”

“很厉害…”

“怎么突然说这个。”

相比起这个，真正的惊喜还在后面。

一边想着该用什么样的食材才能做出一顿快速且像样的早饭，一边跟着百莉子来到用餐大厅的千雀，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抛锚在原地。

紧接着，看着眼前的光景，那些千雀费劲力气才封印住的记忆，如同来自深渊的低语一般，一不留神便从某个裂缝中钻了出来。

§

这幅画面，出现在某后现代艺术馆中的话刚刚好，但如果出现在学院里的话，就有点过于后现代了。

象征着甜蜜的粉红色和象征着呕吐物的棕绿色，便是百莉子和千雀目前的印象色。

一方面，和千雀并排而行的百莉子，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整个人都像是被一团粉红色的花团簇拥着，甚至给人一种离近了就能听见“布灵布灵”声音的错觉。

另一方面，和百莉子并排而行的千雀，却如同被哪位大秘法师施下了“变成哥布林”的诅咒，整张憋得绿油油的脸，似乎将会在下一秒就变成尖嘴猴腮的哥布林模样。

是的，百莉子再一次贴心地为千雀准备了料理，而千雀，再一次视死如归般把它们送进了肚里。

即便是千雀，也很难将那些不洁之物诉诸于语言。

如果可以用比喻的话，“洒满砒霜的甜甜圈”、“铺满老鼠屎的冰激凌圣代”、“披着蜘蛛网的草莓蛋糕”，也只能勉强算是些形似神不似的比喻。

百莉子和千雀就这样并行在通往教学楼的路上，好似一团由粉色和绿色组成的太极球。

于大多数大小姐在前、女仆在后的组合不同，百莉子和千雀的并行方式，丝毫没有把最近新开的“女仆礼仪”课程放在眼里，或者说，是在背道而驰。

也并不是只有百莉子一家是这样的，这几天，一小部分大小姐和她们的女仆恢复到了原先并肩而行的状态。

而在这些人中，占绝大部分的，都是那些模仿百莉子自称黑魔女的大小姐，这一点从她们身旁穿着黑暗使徒风格女仆装的女仆身上就能判断出来。

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对百莉子的一种追随。

自从千雀上台口无遮拦地现编出那份检讨书后，百莉子在班里的人气有所上涨。

毕竟相比起高不可攀的百莉子，和普通人一样也有大大小小缺点和烦恼的百莉子，更能让人鼓起接近的勇气。

虽说百莉子很不擅长应对就是了。

“百莉子大小姐，早啊。”

“哦哦…你也早你也早…”（声音逐渐变小）

“百莉子大小姐今天的新眼妆好有个性啊！”

“啊啊？额、嗯。”（甚至还不知道眼妆为何物）

百莉子长期表现出来的对谁也不在意的风格，被其她大小姐信以为真。

所以光是自己问候能够得到回应，就足够让她们感到高兴的了。

相应的，既然大小姐之间互相打了招呼，女仆之间也会不可避免地也要说上两句。这也正是千雀为什么会被另一名女仆悄悄拉到一旁的原因。

至于女仆之间的热门话题，莫过于当下最流行的“女仆礼仪”。

“是叫…小千对吧？”

“这么叫我也可以。”

“真羡慕你啊，好小一只，私下一定经常被大小姐抱住吧？”

“额。”

“嗳，算我免费教给你的，可别告诉别人。”

不顾千雀疑惑的表情，女仆突然压低了声音，像是要宣布什么秘密的事情：

“‘女仆礼仪’教的东西确实有用，一开始我和大小姐都觉得有点别扭，但是过了大概一周之后，每天早上守在大小姐门口请安，以及每天跟在大小姐身后的时候，我都会感觉特别幸福，大小姐也说有一种很难形容的舒服的感觉。”

片刻沉默过后，见千雀没有回应，女仆更近地将嘴巴凑到千雀耳朵上，用更小的声音说道：

“反正试试又不会有什么损失，大小姐再动身的时候乖乖跟在她身后就好，一开始可能会很怪，但过不了几天，你就会爱上那种感觉。”

千雀和女仆的谈话，随着百莉子和女仆主人谈话的结束而结束。

“咳咳。”

女仆的主人清了清嗓子，女仆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将双手交替在小腹前，慢慢退至自家大小姐的身后，最后，行了一个并不是很规范的四十五度角的女仆礼。

从女仆和大小姐脸上微微上扬的嘴角不难看出，两人都很享受这样的过程。

在两人准备离开，打算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时，女仆冲着千雀眨了眨眼睛，其中的含义不言自明。

只可惜，对于饱经风霜的千雀而言，那些所谓的女仆礼仪简直都是些小儿科，毕竟就算是再离谱的礼仪，在百莉子丰富的想象力面前也完全不够看的。

至于能不能带来幸福这个问题…

脖颈掠过一丝寒意，往日惨景可谓是历历在目。

假如可以的话，千雀很想非常肯定地告诉那个女仆，幸福只是新鲜感带来的幻觉，折磨和屈辱才是最终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