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鸟鸣,呼呼风吹,也是清晰。
但这很短暂,甚至耶利娅来不及沉浸到自怨自艾中。
“咚”。
法杖轻敲向地面,赫拉收回住钥,正起神色。
「别急,先把要带东西拿了,周围……从我来至今,还没测到波动,哼,想逃过我法眼,还早!」
神神秘秘踱个几步,她又露出经典的轻蔑。
而耶利娅也收回了神恩,狐耳也不耷了——因为赫拉她还有心思端着个样子。
仿佛这是个定心丸一样,让耶利娅的眼神认真,伽多里亚的坚毅,伊斯兰的不再慌张。
语落,几人很快行动,但对于耶利娅,她想拿的只有一个:笔记。
白发飘扬,她快速冲到房里,又是轻柔地把本子藏进斗篷内,待回到客厅,见到的便是俨然做足了准备的四人。
无论是伽多里亚腰间多的小包,还是菲娜背后的箭袋……
「呵,别离我太远。走,翻窗!」
说罢,赫拉便是身先士卒,干脆地打开了窗,单手撑了出去。
其余人也很快跟上。
当在太阳遮去的青冥下五人再汇时,地面又被赫拉杖了一下。
〈结界·隐去〉[Κάπροκ́ος•Φείατης_Ι_Ή2μ]
伴随她嘴间的翕动,周遭空气如是凝重又模糊了几分。
不真切,若有若无的一层薄膜,好比夏日扭曲的热浪。
看着游拉眼瞳中若有若无闪烁着浅紫辉光与这般异景,伽多里亚不禁捂住了跳得猛烈的心脏。
“这是……?”
她甚至一时间都没定明白赫拉在吟唱什么。
可她却是似乎发觉了什么——这种隐身型魔法连教会都不曾有!
他们所用的顶多消去身形,至于外人看后面景色对不对,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更别提吟唱……如此之短。
还是,如此诡异,令人困惑。
「直接去地道口,支援也从那赶来呢!」
在牧师惊异与崇敬目光中,众人跟着赫拉跑起。
寒风吹来,草木摇曳,引得人眼睛发酸,瑟缩间,耶利娅忽觉天边又泛黄了些。
“太阳又出来了么?”
她暗想,可耶利娅看到了赫拉逐渐慢下的步伐,以及伴着自己〈第六感〉的不安预警而来的犹如即刻要化为实质的,黄色光幕……
那……不是仿佛。
『你…别放魔法了,有些棘手。』
如若藕断丝般的金辉线缕从大地上缓缓升起,或细或粗,星点光球肆意升腾着,它冲向云霄,宛如由光束构成的叹息之墙,能看到外头,却再不可逾越。
就像视野中带上了微黄的滤镜!
没有任何声响,连风都消散,只有光幕中流转的金线如游鱼窜动,诡异而神圣。
「这是…咳!」
目瞪口呆,耶利娅不禁想问这是何等魔法,可下一秒,她就紧捂住了胸口,痛苦干咳。
空气似是剧毒,又似针刺,将她身上的每一处扎遍,顿时犹是天旋地转,自己在被四处拉扯,分崩离析。
「呜……」
「耶利娅!」
虚弱地呻吟,见白毛团子痛苦地趴倒在地上,俨然要昏死的样子,也不知是谁先喊的了。
但总之,赫拉急了。
可她并没失了阵仗,一下就为耶利娅附上了额外一层结界,这才使耶利娅发青的脸色好转些。
「赫拉小姐,这到底是……」
伊斯兰如肺都是寒的,想要哪怕一丝确认,但给出回答的是伽多里亚。
「是…〈圣光囚笼〉,可怎么会……」
她还有一句没说,因为这实在是太过惊悚——既然会对囚笼中弥漫的圣与光元素起这么大反应,那耶利娅基本只有……一个身份了。
“魔族。”
「啊!」
惊叹声在行进车队中此起彼伏,而费内阿德,他如地震般的瞳孔,更是镇定不下。
「VI阶熔铁级魔法……她……〈圣光囚笼〉?」
马蹄声轰然落下,费内阿德的心也随之震颤。
但,他想通了!
「圣女大人!」
在一众社员疑惑与惊讶目光中,他大喊,
「是圣女大人施展了〈圣光囚笼〉!快,快去支援!」
费内阿德再也抑制不住狂喜,他有预感,新的时代要来了,属于圣女卡维缇伊的时代!
而他,乘上了这阵风!
……
「Κάθαρμα!」
感受到往钥信号根本突破不了囚笼,赫拉忍不住用家乡话痛骂。
「伽多里亚,帮我找,盯住施法者!」
她喊,便是从褐色袍子里掏出了几份五颜六色的魔晶,将无法理解为何感知不到无凶的焦困抛去。
至此,众人也明白了赫要干什么——强行打破结界!
可……小屋后,完全隐去存在的卡维缇伊,甚至不知晓那弩、那长剑、那阿斯塔在架谁。
「我可真卑鄙。」
她低叹,摸着“影月之镯”其上两弯明月。
镶着绯色宝石的激活可隐去肉体,而皓白的,可消去波动。
但话这么说,卡维缇伊半点都不觉得对不住。
毕竟这可是她在希福卡格斯声望达到很高程度,系统才赐予的。
用自己辛勤成果,来协助自己,怎么了?
况且皓白之月消耗很大,若非途中只需用绯红之月,怕是自己都到不了这。
“唉,大出血啊……”她俯视地上化为碎屑的魔石,想着。
但是,胜利的天平已经向她倾斜了!
视线尽头,原初火车队的身影在快速变大,赤色火焰向绿发术师射去,三十几人或是火球或焰蛇,几近冰雹,竟是直接穿过了光幕势要将赫拉抹去。
只听恐怖嘶鸣伴着撼天炸裂声,狰狞烈焰在赫拉面前铺开——那是伽多里亚展开的护盾。
她的一脸凝重并未因防下第一次冲击舒展,而是默默开口,吟唱起下一步魔法。
因为在车队正中,有煌煌之火燃起。
可正当她全神贯注时,身后却是传来突兀的箭弩击发声,片刻后,更是有金色光束在她右前方炸开,吹拂起她的发丝。
“施术者?!是菲娜发现的吗?”伽多里亚有些后怕地想,可她没精力去确认背后到底发了什么了——迅疾火失已经破空飞来!
待近乎重叠的两阵刺耳类玻璃碎裂声响过,伽多里亚才拭去额上的冷汗,转头瞟去。
而正是这一眼…她的心便被极大震撼了:
“怎么会是……主教的女儿?”
不经意间,菲娜已将弩再次拉开,准头直瞄着突然显形,躲过箭矢而迅速起身的卡维缇伊。
「异样,气息。」
冰冷言语,黑发猫娘此时眼神竟褪去了虚无,转而充斥着严肃,凶狠得,就像个猎食者……
“竟然被发现了…”
调整着呼吸,卡维缇伊皱眉。
哼,不过这只是个小失误,也只是个开始!
〈绯红之月〉
小巧身影再次消失,但见着此景,菲娜没有慌忙,而是闭上了双目。
“唆!”
弩箭再次击发,却是在空中停下——没能击穿卡维缇伊的护盾。
下一刻,数道光矛腾空而起,从各种角度飞向菲娜,纵使她身法再好,无比灵巧地躲过了数道——甚至有几道被伊斯兰斩去,但仍被炙热光洁的魔法击中。
没有吭声,纵使本就伤痕累累的脸蛋上又新添几个印记。
但她还真没受太大伤,因为:
「菲娜,我已给予你加护,一起上!」
“歘!”
银色剑光伴着草皮与泥土飞扬,不由分说,伊斯兰便是横挥向菲娜刚刚所击之处。
顿时,就有斩击撞上硬物的打铁声。
而还不等尘土散去,如若带着紫光的箭矢已径直飞去。
“可恶,真烦!”
接连的攻击使卡维缇伊踉跄几下,不得不花更多精力放在防御上,连绯红之月的效果都维持不住了。
「别逼我……」
她低声幽怨着。
虽然她亦有一熔铁级的攻击类型魔法,可这要是传出去了,事情必然会闹大,连带着她的秘密……
“哼!那叛徒快撑不住了,看谁能耗过谁吧!”
娇俏却粘上几分污浊的小脸上露出了不同往常的狠意。
爆炸声快使人麻木,闭目冥想已久的赫拉缓缓睁开了眼。
下一刻,法杖突然被她双手一横,同时,宛若地面徒增一弯小溪般,众人都感受到自己的脚踝以下被流体冲打着。
强力的魔法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咒语。
赫拉松了些神色,平淡开口:
「裂开!」
顷刻,众人眼中均闪过须臾比肩星辰的白光,然后——只见一平平无奇的白色光束射向了囚笼,平平无奇地命中,平平无奇地消失不见。
……
“咔嚓……”
碎裂了……
虽弱得只有囚笼内可闻,但见到这一幕的原初火众人魂与神仿佛都听到了震耳的碎裂声,以致于忽略了后方袭来的驳杂魔法。
“轰!”
不仅是攻击的爆炸声,那光幕若窗户击碎般崩溃的声势轰隆隆,有如入云的大厦倾倒,震天撼地。
「呵,跟我赫拉作对,嫩!」
见修会增援已来,绿毛萝莉的脸上重新焕发了笑靥。
「你说对吧,小家伙?」
丝毫没有心疼地上化为齑粉的魔晶,她玩味地看向了一脸司马的卡维缇伊。
「竟然能隐藏得那么好……得好好研究研究呀~」
“嘁……”
“那就让你们看看何为卑鄙的异乡人……”
在赫拉不可觉察的层次,卡维缇伊的思绪链接了虚实,要将寄存于救世之光的魔石取出。
「真是小看……我……?」
激昂的,她要喊出,连魔石都已经干脆地挥出,可她颤抖了,她迟疑了。
“怎么……?”
连她都不知道那股熟悉感由何而来,但下意识先她一步。
“啪!”
赫拉的气刃不由分说地打下迟疑之人的魔石,于手上留下一条红色泉流。
白色晶体落地。
「嗯,真是危险,但还挺富哇。」
轻佻感叹,赫拉但也是十分困惑:“她怎么愣了下?”
于是,她顺着卡维缇伊复杂的目光,看向了……耶利娅?
“为什么长得那么像?……不!”
这是耶利娅刚缓过来,看到作为敌人的卡维缇伊的所想。
太像了!不,那位故人,她化作骨灰都不会认错,这就是一个骨子里刻出来的!
错愕,念慕,不敢相信,在白毛团子仍是苍白的脸上展现,宛若有道不完的话,刨根问底的冲动,与退却。
正是这外人看来不可思议的表情,使卡维缇伊愣住了——
“好熟悉……”
仿佛是见过,还不止一次似的。
由于当下绘画理念而没在信件中的神情。
紧咬着牙关,捂着流淌鲜血的手,卡维缇伊现在有些懊悔与烦躁。
「嘛~战败的小修女,应该知道下场是什么吧?」
迈着稳健步伐,绿毛萝莉踩在泥土翻出的草坪上。
「我是执事……还有,我没战败!」
不甘地嘴硬,卡维缇伊这次没任何迟疑地释放了另一枚存储的魔石。
顿时,从天上来,圣洁金光化作似十字架般形状,便像是要将赫拉钉死在这片大地。
“具体情况等解决了这碍事绿毛再说罢!”她想。
可她却清晰见着了赫拉脸上神色的转变。
起初是戏谑的,就像在说:“我这会料不到?”但接着,就转化为了难以言说的慌张。
“是我…遗漏了什么吗?”
疑惑间,卡维缇伊忽然感觉视野左边无比的明亮,犹如要将世间都染为纯白!
「……Μ. φιε=1/.」
“当——!!”
如星辰样皓白而璀璨的短剑以令人生畏速度,撕裂音障,直抵赫拉面前,巨大能量使得周遭土地再也受不住,眨眼间,大地崩裂出罅隙。
而赫拉……哦,她没事。
浓郁的紫色辉光从她瞳孔中迸发,因她方才念的短短几个字,那展露锋芒的短剑竟在靠近到赫拉身边后原地消失了……
不,白色的光球飘散在前方,它们预示着短剑并非消失,而是被崩坏、拆解了。
「哈……哈……」
瞳孔瞪大,绿毛萝莉喘气了粗气,不觉间,裸露的双腿也打颤起来。
“竟然逼我用了这个吗……啊……连这都费劲,我果然……回不去了呀……”
倦怠,赫拉有些提不起眼皮;震悚,卡维缇伊终于产生了退意。
但掷出短剑之人并不会等待。
“咻!”声来,与风相随,未知的黑袍人竟从遥远的山丘头转瞬来到了众人跟前。
「杀了她,殿后。」
不带任何感情,瞎了一只眼睛的脸庞从赫拉目光中飞过,越过她,若是座大山,站在了耶利娅身前。
「杂碎,休想!」
大地再次开裂,但这次,竟像是流动起来,要把黑袍人吞没进地底。
面对听闻动静,从地下钻出的御基,黑袍人毫无波澜,只是拎起耶利娅的脖颈,原地跳起。
将白毛团子甩上了天,自己从袍下又掏出两柄短剑,“歘”的一声,十字斩击便至。
「咳!」
在空中调整好姿态,兜帽边缘露出粉色发丝的她一拳打在了耶利娅的腹部,令其失去了意识,而又重踩了一记菲娜,似飞般,没有任何恋战,将两小只一并带向了天边……
“咚!”
一切都没有结束,五个黑袍人应粉发女子命令出现,数道——是光、是电、是火、是气的魔法贯穿了因耶利娅远去思维迟钝起来的赫拉。
“噗通。”
空洞的眼神,赫拉睁着眼,望向了天,失去了生息。
「这!」
魔素耗尽,思维也跟不上的伽多里亚惊呼,但她已做不了什么。
「别想走!」
御基乘着土石追上了欲撤退的五人。
而后,高耸的土墙升起,截断了去路。
各种声响炸开,欲是击碎像液压机一样从四方撵来土石——但他们做不到。
「唉……」
御基扶着额头,重新踏回大地。
「真烦。」
望着视野尽头,罪魁早就看不到身影,御基又冲向了原初火残部。
双手一捏,两片石墙便相互碰撞,伴着血酱溅出,不剩多少体力的费内阿德便从此从世上抹去。
然后,他就带着斐阒米拉等一众修会成员来到了低垂着头,鸭子坐着的卡维缇伊面前。
[鹰目:时机未到,留她一命。]
脑中回想起往钥上的讯息,御基轻哼,叫人收拾起了残局,以及……带上赫拉的“尸体”
没有气息,却还有魔素波动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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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阔的大地,布满灰云的天空,见证着一切,几缕黑烟冒起,一片狼藉的战场已没有活人,而城内的卫兵正整装待发,向伤疤遍布的平地而去。
而在东城门的方向,修缮良好的马路上,还有一辆装饰有阿斯塔的黄色高级马车正缓缓驶来。
城内一片混乱,不知又有何人在暗中谋划着,作乱着。
但这……与他还真有点关系。
轻轻苦笑,在普通居民区的一座普通风塔上,一位灰黑大袍,白色内衬还有个银色小阿斯塔挂在胸前的灰白发色男子正站在塔的边缘。
要不是寒秋没人来风塔乘凉,怕是要被认成想轻生的忧郁男士。
「诶呀……」
收起黄铜色的单筒望远镜,男子退回一步,又同往常一样把右手插进了大衣兜里。
「真是有趣啊……主教女儿竟然和牧师打起来了,还有结社,复启之修会?和……神秘黑衣人组织。嗯~要是把这报上去,上头能不能多批我点假期呢?」
男子自言自语。不过下一秒,他就笑了,自嘲般的:
「唉,谁叫我特殊,估计又要让我观察观察吧……过个平静生活咋就这么难呢。」
皮鞋富有节奏地踏着,虽然不想,可这是你的职责呢——斯诺·拉卡福……
在某一瞬,脚步声消失了,那走过距离根本下不了风塔,可内部已重归死寂,没有人影。
——巡检使大人,您看看这些。
——哦~我就说这耶西格里约的圣者之名是空穴来风,如今看来,只不过是运气好,麻烦事没找上他罢了。车夫,再快点!
——驾!
马的嘶鸣在希福卡格斯成为飘扬,风儿将它带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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