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轰鸣声从下方的楼层传来,整栋住院楼都随之一震。
“发生什么事了?”贺夕明匆忙迈出病房,向护卫在过道的几名四科探员前辈问道。
“估计是秦队和凶手正面碰上了吧,啧啧~这动静闹的,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大啊,”一位背靠着墙,身材短小精悍的中年探员说道,“不过你完全不用担心,别看咱们老大成天一副吊儿郎当的衰样,其实他认真起来可是很强的,特异四科‘响指快男’的名号可曾听闻?”
“额…倒是听过。”
贺夕明不禁在心中吐槽:这名号当真是褒义的么……
至于眼前这位个子不高、性格大大咧咧的前辈,贺夕明也有印象。
正是调查天蓝宠物诊所地下室时,靠着【发光】异能,充当“电灯泡”(物理意义上)的那位。
“我叫陆仁佳,大家都喊我陆哥,话说这还是咱们第一次打交道吧?”陆仁佳以一种老前辈的口气,热情地靠了过来,微微踮着脚,拍了拍贺夕明的肩膀。
“陆哥好。”贺夕明微微缩了缩高挑的身子,尽力配合着对方的勾肩搭背。
象征性地回了一句后,就没再说什么了。
他的眼神始终在医院过道的两头游走,手下意识地放在了腰间的手枪附近,仿佛随时就要面对敌人。
如此紧绷的神经下,自然没有心情和陆仁佳套近乎。
不过后者可不这么想,自顾自便对着贺夕明滔滔不绝起来:
“话说你这个新来的混的可以啊~!明明才加入四科没几天,就被秦队这么器重,连岗前培训都省了,直接参与这种级别的重案,嘶……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啊对,前途无量!”
“唉~不像我,加入四科都快两年了,还只混到个中级探员。这也没办法,谁叫我的异能太普通了呢,只有区区C级。”
“除了在一些特定场景当当人形探照灯或闪光弹,就没别的用处了。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其实我以前是干矿工的,专门负责下洞照明……”
“而且啊,我这破异能对体力的消耗还不小,用多了就容易浑身乏力饿肚子,身上得常备着高热量的食物。不像咱们的雨晴妹妹,她那个异能几乎没消耗,而且又好用又帅气。”
“据说她下个月就能参加中级考核了,还真有些羡慕她啊……明明才来了半年,日后成为高级探员甚至特级探员也不是梦啊……”
嗯嗯啊啊地应付着陆仁佳的感慨,贺夕明敏锐地注意到,楼下传来的震动似乎越来越近了。
他趴在地上,将耳朵贴紧地面,确认这震动的源头正在向上移动,向他们所在的楼层攀升!
“前辈!有什么东西就要过来了!”贺夕明立即发出警示。
以陆仁佳为首的探员们也都觉察到了危机袭来,或是掏出佩枪,或是提前做好释放异能的准备。
“新来的,回病房去!放心交给我们这些前辈就好。”陆仁佳持枪警戒着四周,一改先前的话痨,言简意赅地冲贺夕明命令道。
“嗯!前辈们多加小心。”贺夕明点了点头,快速回到病房内。
一进入病房,便看到林心璐投来紧张的视线:“夕明,外面怎么了?”
“目前还不清楚,可能是凶手在试图逃……”
贺夕明话说一半,病房内的光线陡然暗了下来!
只见窗外的蓝天白云迅速被一根根扭曲蠕动着的暗影触手所取代!
它们紧紧贴着窗玻璃,像是一只只用吸盘附着在鱼缸内壁的漆黑章鱼。
它们在阳光下痛苦地抽搐、蒸腾、消逝,又不断生长出新的触手维持着数量。
见到此景,贺夕明毫不犹豫地咬破食指,钻心的疼痛令他意识到,这次的诡异景象不再是幻觉。
那些曾在他的梦魇中徘徊不休的恐怖阴影,如今竟真的照进了现实。
这就是宋辉的异能?竟有这么大的作用范围!
它似乎有些惧怕阳光,但这种数量实在是……
贺夕明尽力使自己保持冷静,他屏住呼吸,直接拽着背对着窗户、还未发觉异常的林心璐,向病房外逃去。
然而当他推开病房的门,却见走道外侧的窗户上,同样都被那些暗影触手所占据!
“我滴乖乖……这…这些都是什么鬼东西!?”
“…三组负责的监控室那边传来了最新消息,说是…整栋住院楼……都被这些触手给覆盖了……”
“天哪……”
过道里的探员们纷纷大惊失色,露出惊恐的表情。
其中一位探员下意识开了枪,子弹击碎窗户,却直接穿透了那些触手,并未造成任何伤害。
这一枪反倒惊扰了那些触手,它们毫无阻力地穿透了窗户,却能够触碰到探员们的身体。
大量的触手如潮水般涌入,将整个过道淹没,顷刻间便控制住了所有人。
眼看过道无路可走,身后的病房更是死路一条,贺夕明摘下眼镜,让自己的侧写能力得以极限释放,将周遭爆炸数量的信息量尽数灌入脑中。
如此,他得以实现短暂的超速思考。
时间在这一瞬,仿佛被放慢了数千倍。
但贺夕明并不能在这放慢的世界中正常行动,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观察和思考。
他看到四科的前辈们在触手的控制下奋力挣扎,面目狰狞;
他看到病房内宋天蓝的床前,已被大量触手所包围,近在咫尺;
他看到被自己紧紧拉着手的林心璐神情坚定,正欲向前迈去,挡在他的身前,似乎是想靠拥有自愈能力的肉身来保护自己。
这一瞬所展现的,怎么看都是进退维谷的死局。
但贺夕明还是要在这短暂而又漫长的一瞬,思考出破局的方法。
观察、代入,然后思考……
这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也是他必须要做到的。
影子…阳光…穿透……
惧怕光线?
光线…发光……
陆仁佳!
时间开始正常流逝,贺夕明立即朝着陆仁佳所在的方向呐喊道:“陆哥!快用你的异能!这些触手怕光!”
原本正不断开着枪以求从触手中挣脱的陆仁佳,听到贺夕明的这番话后,毫不犹豫脱光了自己的上衣,随后全身开始绽放出强烈的光芒。
这强光照得贺夕明几乎睁不开眼,但他还是在闭眼前的瞬间,看到过道里的触手开始大面积溃散萎缩,如同被浇了水的棉花糖。
光芒持续了十多秒,当贺夕明再次睁开眼时,过道里的触手已被清扫得一干二净。
而窗外的触手也在阳光的消磨下溃不成军,钻入了上方的楼层中。
没有丝毫的喘息,贺夕明又带着陆仁佳来到病房,三下五除二消灭了病房内的触手,成功保住了宋天蓝。
眼看危机已经度过,贺夕明却完全没有轻松的感觉,他对周遭环境的侧写还在继续,他感知到宋辉的本体似乎就在附近。
这个被他多次移情过的男人,带给他的那种深深扎根于意识深处的强烈存在感,绝对错不了!
但无论他怎么去探寻对方的行踪,得到的却都是散乱而庞杂的结果,就像是分裂成了无数份一样。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宋辉还在这栋住院楼内。
这时,陆仁佳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贺夕明的思考,“呼…呼……还好夕明你发现了这些触手的弱点…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我刚刚试着联系秦队,但没有得到回应,恐怕秦队那边也不轻松啊。不过别担心,小场面而已,就算秦队赶不过来,这里也有我照着,容我先补充点卡路里……”
连续高强度使用异能,让陆仁佳气喘吁吁地倚着墙,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
他消耗了大量的体力,赤裸的上身大汗淋漓,肚子里也发出了“咕噜噜”的哀嚎。
不过他不愧是有着两年资历的探员,即便刚刚差点儿丢了小命,依旧能坦然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根能量棒,大口炫了起来,倒是不像其余探员们那样,表现得仍心有余悸。
同样比较冷静的还有林心璐,她的表情始终就没有过太大的起伏和波动。
注意到贺夕明的神情仍旧紧绷,她走到贺夕明身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夕明,深呼吸,没事的,我会和你一起直面你的恐惧,为这一切画上句号。”
她看向贺夕明的眼神仍旧柔和,仍旧带着关切、信任与理解,像是一位深情注视着孩子的母亲。
这种超脱常人的稳重令贺夕明望尘莫及,也令他对这位林医生的经历又增添了几分好奇。
或许,这就是自愈系异能者独有的从容?亦或是高级知识分子的身份赋予她的极致理性?
不论源于哪种,贺夕明都从中得到了治愈与鼓励。
他调整好呼吸,正打算重新振作,和众人商讨接下来的对策……
就在这时,一种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几乎就在这种感觉迸发的下一刻,病房上方的整块天花板轰然炸裂,向下砸落!
林心璐反应迅速,第一时间扑倒了贺夕明,将后者死死护在身下。
但一旁的陆仁佳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先是被一块从天花板脱落的瓷砖砸到脑袋,直接失去了意识。
随后又被大量紧随而来的混泥土块儿砸得血肉模糊,就和他口中嚼着的能量棒一样,变成了一滩粘稠滑腻的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