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山主应该不会多么为难吧？”
看着这个云淡风轻，好像没有露出任何情绪上的破绽的少年。
裴渔觉得违和。
明明，他只是个锻骨境的蝼蚁。
在自己面前他浑身上下，处处都是破绽。
但是他就是这么有恃无恐的对自己说出一句又一句冒犯的话，做出一次又一次超乎自己意料之外的事情。
甚至是这个刚才听到的条件...都让她意想不到。
他怎么会提出这个条件的？
他竟然要自己在未来的某个可能的时候接纳他成为雪羽山的弟子...什么意思？
沉剑山满足不了他的胃口？还是他对雪羽山有什么图谋？
裴渔眯起眼睛。
“为什么你要这个条件？”
许清焰只是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个暂时不能告诉裴山主您。就像是我不会提前的过问我要治谁，她又走火入魔到什么地步一样。”
裴渔轻笑一声，不屑而轻蔑。
她不认为这个少年能搞出什么风浪来。
“但是你的表现在告诉我，你仿佛很有把握。这是盲目的自信，还是你的确知道一些我没有告诉你的事情？”
她以为抓住了这个少年言语之间的破绽，暴露了一些他并不想透露出来的秘密。
也可能是他的致命错漏。
但是没有想到，许清焰只是给了自己一个很简单的回答。
“什么都不知道啊，我这个人就是太单纯了，太助人为乐了。”
“...”
而现在脸色阴晴不定变幻着的裴渔还不知道，以后她将很多次从这个少年嘴里听到‘助人为乐’这四个字。
现在的她也不会知道，他每一个‘乐于助人’的场景都让她痛苦和懊悔...
“这个条件我答应了。或许是后天，或许就是明天，我就会派人来接你过去，你做好准备。”
看着裴渔站起身来。
许清焰也装模作样的来到门口。
“明白，裴山主，我送送你吧。”
“不用。”
裴渔冷淡的回应。
送我？你也够格？要不是有那么一点可能的希望，真不把你当人吧。
却没有想到许清焰点点头。
“那好，慢走。”
“砰。”
没有等到裴渔的下一句话。
甚至是下一个表情。
他竟然就当着自己的面，直接将门关上。
裴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恼怒，没有动手将面前这个小院子夷为平地。
她转过身去，大步流星。
“很好...许清焰。你那么想死就怪不了我了。”
裴渔就此准备离去。
只是她还没有走出多久来，就感觉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
她停下脚步，眯起眼睛。
“嗖！”
有什么穿透了风声极速朝着自己靠近，她在那电光石火之间转过身去。
一身红白色的衣裙掀起地上尘埃，她如同盛开的荷花，那微微飘荡的黑发掀起又落下。
转过身时，她的双指之间已经是夹住了一片桃花瓣。
裴渔并不生气，反而是微笑起来，对着那看不见人影的方向说。
“多年不见，师妹还是这么喜欢桃花啊。”
“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鬼鬼祟祟行迹诡谲。”
这个声音从无人处响起，而一袭白衣缓缓的出现在了黑夜中，就像是乌云褪去之后显露出来的月亮一样皎洁。
看到这个比月光还要不染纤尘的女子。
裴渔眼神闪过一丝不爽。
“行踪鬼祟倒是不至于，只是天色太晚，就没有好意思打扰师妹。”
林胭走到了裴渔的眼前五步之遥的距离，这个距离其实对于她们这个级别的修真者而言，都是要命的距离。
她的面庞一如既往的平淡。
“是么。如果我没有看错，你是从我的弟子住所那边过来的。”
裴渔笑了笑，一点都不像是对待许清焰时候的冷艳，反而是跳脱妖媚了起来。
“嗯，你那个弟子叫什么来着...啊，许清焰。不错，挺有意思的。”
听到这句话，林胭的眉眼眯了起来。
“你如果想做什么，可以冲着我来，对我弟子行不端之事是不是有点太下作了？”
裴渔笑的更加放肆，丰满的胸脯都显眼的震颤起来。
比起一身白衣，纯净无暇的林胭，她就像是妖艳的魔女，放肆自由。
“不端之事？这可是胡说八道了，但是你那个弟子...的确长得挺漂亮的，难怪你这么紧张，喂，你该不会觉得我会跟你抢一个空有一张脸蛋的男人吧？”
听到这句话，林胭的脸色更显得冰寒。
“少说这种妖言惑众的胡话。你到底是去做什么的？”
“你的弟子为什么你自己不去问非要从我这里得到答案？你要知道我可最喜欢骗人了，林妹妹。哦~该不会是他干什么事情你都不知道吧？还是说...他做什么事情都会瞒着你这个师父？”
“你...！”
林胭眼中闪烁危险的光芒，几乎不等待对方的反应，直接出手。
“轰！”
就是一声，在裴渔原本站着的位置顿时一片焦黑。
泥土之下的岩石都粉碎大半。
只是裴渔的动作也很快，轻飘飘的就躲开了对方的攻击。
她妩媚一笑。
“这么急干什么，是因为我叫了你林妹妹呢，还是说不小心被我说中了？”
“跟你没关系，我警告你，别随便来沉剑山。”
林胭的气势仍然不减。
裴渔不屑一笑。
“放心好了，没事的话我也如你一样，并不想见到你。我就不明白了...一个终日穿黑裙的，怎么会喜欢总是要穿白裙，一定要显得自己纯洁无瑕的你...”
“裴渔，你真不怕我撕烂你的嘴？”
她上前一步。
裴渔的眼神微微变幻。
接着她嗤笑一声。
“算了，我今天心情不错，不想跟你动手。不过林胭，你真配不上她。”
林胭眉眼冷淡，情绪毫无波澜。
“她是她，我是我。我不需要她的在乎，从前现在以后，我都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你执着那是你的事情，要是你要将这种得不到的执着变成对我的嫉恨，我随时恭候。”
“...贱.人。”
裴渔深深的看了林胭一眼，低声骂了一句。
她发誓，她不会放过这个女人的。
但是从实力来说...她并不好对付。
不过她这么突兀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只是为了这么一个很小的理由，是不是不太对劲呢？
糟糕...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小细节呢。
难道说那个少年，其实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关于这个女人的破绽？
这就有意思了。
林胭你等着，那个叫许清焰的...也可以等着。
裴渔报仇，十年不晚。
看着裴渔显得奇怪的就这么干净利落的离开，林胭并没有轻松太多。
她转过身看了一眼对方来时的方向。
那是一个让她不得不在意的少年。
她朝着那个方向迈出一步，很快却变成了无奈的叹息。
“是假的吧...是梦才对...”
“可是焰儿...”
她摇摇头。
最终还是没有迈出下一步，那个方向她仿佛永远没有办法过去。
就像是这些时日，她无数次想要开口询问的问题，最终咽下了喉咙。
她终于转过身，朝着自己的宅邸方向走去，呼啸而过的夜风，凌乱着她本就复杂的心情。
可是某个片段，某个瞬间，就像是风铃轻摇了一下在自己的心底。
她猛然抬起头。
皎洁高悬的月亮正对她无暇的脸。
“万一...不只是梦呢？”
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冲动，她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于是她重新朝着刚才放弃的方向走去，很快，很迅速。
直到她站在那扇紧闭的门口。
里头没有烛火，而她站在门口任风吹乱她的发丝，凌乱她的脸庞。
她微微咬住下唇，伸出手，朝着门...
铃铃——
少年猛然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
他转过头看向了那个方向，那扇门。
少年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那是一声仿若铃铛的清脆。
微微动摇。
好像代表了什么。
仿佛是很近的距离，就从门，到床上。
又好像远的遥不可及，就像是他不会有任何可能在此时推开这扇门。
门外是...林胭。
他很清楚。
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的看着那扇门。
那扇还残留着一个清晰的小洞的门。
直到——
“焰儿...你睡了么。”
许清焰却在这个时候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他盖上轻薄的被躺下去，闭上眼睛。
不作回答。
有些人一辈子也无法跨过一条河，隔岸互望。
而有些人永远也不会推开一扇门，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