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门板被人敲击，发出几声脆响。似是空调大功率运转的嗡鸣声太吵，睡梦中的夜莺抱着身子微微皱眉，并没有听到。
过了半分钟左右，敲门声再度响起，比刚才要重了不少，惊飞了站在窗台上好奇朝内张望的几只麻雀。
夜莺翻了个身，背朝房门，下意识伸手想要拉被子捂住脑袋，一手抓空，只好拿起枕头盖住耳朵。
门外的人犹豫了一会，侧头看了看隔壁的房门，有些无奈，抬手用力拍打门板，如果这一次还没人开门的话，他就决定直接回去了。
这一次拍门的动静很大，就算站在门外也能听到房内窗户被震响，住在隔壁的老师打开房门，本想教训两句，见到站在夜莺门口的罗小邪，微微愣住，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又把门轻轻关上退了回去。
罗小邪苦笑一声，心中默数，如果数到二十夜莺还不开门的话……
房门缓缓打开，罗小邪见到了夜莺那张略带疲惫的脸，她揉着太阳穴站在他面前，眼神不似以往那般犀利清冷，目光有些迷离，屋内的酒味冲得他忍不住后退两步。
“怎么喝那么多酒？”
下意识的，罗小邪皱着眉问道。
夜莺缓了好一会才认清了站在门口的人是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丝绸吊带睡裙，见没有走光，倒也没什么羞涩，只是一时有些愣住，不太明白为什么罗小邪会出现在自己宿舍门口。
“今天休息日。”不知道是解释还是下意识地暗示什么，夜莺说了一句微顿一下，回头看了眼脏乱的宿舍房间，犹豫片刻又让开身子邀请道：“先进来吧。”
稍微收拾了一小块干净的区域，夜莺从冰箱里拿出饮料与罗小邪在窗边对坐。她本想让罗小邪多坐着等一会，自己将房间好好收拾一下的，这样看上去二人的关系比较暧昧，或许能缓和不少气氛，但罗小邪时不时低头看时间的动作，和时不时看向她有些焦躁的表情告诉她，他很赶时间。
也对，在这个时间点上门拜访，也只能是有急事了。
“找我什么事？”
虽然面上故作清冷，夜莺内心却是不由有些难受。自从罗睺那知道所谓的真相以后，每次想起罗小邪她都会觉得心痛，更何况当面相见。
“对于莫轻云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罗小邪开门见山，直入正题。
夜莺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谁？”
“莫轻云，你的工部尚书，支持吴王上位的逆臣，江湖百晓生，你知道多少？”
夜莺很想装傻充愣糊弄过去，毕竟对于几百年前的历史，她觉得自己很是失败，已经不太愿意去回忆，甚至那个一统九州的身份对于她而言，也成了一种莫大的耻辱。
毕竟懂点历史的都知道，她只是个好用的傀儡而已，说是暴君也不为过。大将军需要一个想开疆扩土的皇帝，而不是一个想要削弱他军权玩内斗的人，仅此而已。
但是，坐在他对面的人是罗小邪。
“为什么问这个？你知道了些什么？”
“我很赶时间。”
罗小邪垂眸，不想跟夜莺纠缠到其他话题上去。
夜莺死死地看着他的眼睛，似是他不解释一下的话，她也什么都不会说。
等了一会，罗小邪看了眼时间，无奈叹息一声。
“我有两把刀，九月八和百花杀。”
夜莺的眼睛渐渐瞪大，想到了些什么，有些惊疑，张着嘴却又不敢问出口。
罗小邪又继续说道：“昨晚燕凤给了我一把淘沙枪，手感不错，拿在手里就跟用过许多年一样熟悉。”
他垂着眸没有看她，也没有正面肯定她的猜测。
但在她的眼里，他已经告诉了她一切，只是对于一些不那么愉快的过往有些抗拒，有些回避，不想直视。
二人又稍微沉默了一会。罗小邪愈发无奈，他很不想来这，更不想跟她提这些事情，但现在他很需要从她这里知道点什么。
“我很赶时间，还有人在等我回去。如果你不愿告诉我的话，我现在就走，不要浪费我的时间好吗？”
【谁在等他？】
夜莺目光一凝，立马想起那天晚会后见到的东西。
心如刀绞，乃至生恨。
“你跟她认识才多久？你就那么喜欢？她的身份根本不值得信任。”
罗小邪嗤笑，对于晓容的问题不置可否。
“一臣不事二主，罗睺那狗东西其心可诛啊。”
夜莺现在只是个考古教授，没理由知道这些，只能是罗睺告诉了她，至于有没有夜泽的意思，这不重要。夜泽如果知道夜莺的身份，不可能让她跟锦衣卫接触，尤其是跟罗睺接触；如果不知道，就算有夜泽的意思，罗睺也是瞒天过海服侍旧主。
夜莺赌气道：“哼，朕的大将军还轮不到你来指责，作为人子，你说这些亦是其心可诛。”
罗小邪愣了愣，这话听着有些奇怪，按李岚的遗言分析来看，她的大将军不应该是自己才对么？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迟疑片刻，罗小邪试探道：“你的大将军，那我哥又算什么？”
夜莺再次愣住，事情好像跟她猜的有些不太一样。
“你不是罗格？”
“我叫罗小邪。”
惊喜过后是失望，自作多情的失望。
“那我更不可能回答你了，甚至我该考虑杀了你灭口，看在你哥的份上，今天的事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你走吧。”
罗小邪没想到她会如此果决，甚至有点无情。想要知道的东西还没有知道，虽然很不想在她面前放低姿态，但纠结片刻之后，罗小邪还是决定继续尝试一下。
“我以为我们的关系还算有点分量的。”
“不是你说的，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了么？我们只是师生关系，但你已经退学了。”
“是么？”罗小邪掏出自己的学生证，“可是，我的学生证还是能走进这座学校的大门，甚至走进宿舍区。”
夜莺侧眸，目光躲闪。
“大概是我忘了把你的退学审核批过吧，等你走后我会去帮你办好手续的，看在曾经师生一场的份上。”
罗小邪抬眸，看着她的眼睛，面露悲怆。
“如果我求你告诉我呢？”
夜莺心头升起一股火气。
“求我？”她被气笑，用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的眼神看着他，讽刺道：“你罗公子也有求人的一天么？你不是一身铁骨从不求人么？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野女人，就值得你这么喜欢连傲骨都不要了？”
“这事与她无关，我只是不爽有人一直对我和我身边的人下手。你知不知道，李岚昨晚死了。”
夜莺略感惊讶，昨晚她下班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内喝闷酒，对于李岚的死讯她一无所知。
但是，对于李岚的死，她也没什么悲伤或者别的什么难过情绪。
“是么，她早该死了，死得挺好。”
罗小邪的目光冷了下来，之前在餐厅时的事情，他现在对于自己的猜测有了肯定。
“你的恶毒真是丝毫不逊色于你的姿色。”
“别这样看着我。”夜莺昂起头，不想在他面前露怯，色厉内荏。“她身上流着的血，叫人恶心。”
罗小邪不懂她的意思，只以为是在说李岚双面间谍的身份。
“看样子我们注定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了。”
对于夜莺，罗小邪再无半点期待，起身走向房门。
夜莺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后，宿醉的头痛感再度发作，起身走到床前将沾满酒臭的被子捡起，夜莺再度躺倒在床上。
翻来覆去了好一会，直到天亮也没能再度入眠，拿起手机看了看，夔牛上有好几条未读消息，夜莺点开看了看。
禾沐芷：[原一点钟乐队贝斯手李岚今夜于永夜城遭遇歹徒持刀行凶，疑似情杀。]
嗯，这个刚才已经知道了。
禾沐芷：我刚才给罗小邪发了消息，他没回复我。好歹相识一场，要不要一起出席一下她的葬礼？
夜莺完全没有想法，是连不想去这样的念头都没有产生的没有想法，直接无视了禾沐芷的邀请。
切到另一个聊天框，是李岚发来的一段两分多钟长的语音。夜莺有些迟疑，这怎么看都像是她知道了自己要死提前发来的遗言。
翻开床头柜找到耳机插上以防宿舍内有**，夜莺点开语音，认真听了起来，脸色愈发阴沉凝重。
语音的内容，是昨晚罗小邪对李岚的部分对话，从李岚的“你知道锦衣卫是谁创办的吗”开始，到罗小邪的“病娇可不吃香”结束。
夜莺意识到，李岚在向她解释自己的来历。
但是，对话的内容，与夜莺所知道的历史，是不一样的。
在夜莺所知的历史里，罗格确实有过这么两把刀，刀鞘也的确是她亲手雕造。但锦衣卫是罗睺创立，西域诸国、青州草原以及朔北冰原的那些战役，也都跟他没有什么关系，唯独长安一战，她曾要求罗格跟着去混军功。
也就是那次以后，罗格便变了，抗旨拒婚，屡次公然顶撞她，甚至叛逃永夜城。
这些历史，难不成是假的？
【是幻术？但是……莫非是我中了双重幻术？或者李岚中了双重幻术？谁杀了她，为什么要杀……出云山脉里的那个罗格其实是真的，罗睺骗了我？】
数不清的疑点，如一团乱麻，在她的脑海中交错着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