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这个消息并没有流传出去，只有少数几位参与到事件里的圣殿骑士才知道具体原因。而且在叶歌被他们从中央教堂带走时，他并没有反抗，也没有试图为自己狡辩，反而是接受了所有加之己身的罪责，任由圣殿骑士将自己关进裁判所的监牢里。

但世上从来都没有不透风的墙。当一个秘密被几个人知道以后，那就不再是秘密了。更何况，虽然叶歌向来都表现得比较孤僻，但是在罗德城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是有不少熟人的。那么大一个人失踪了，肯定会有人去找他，甚至是四处打听他的下落。

可惜的是，圣殿骑士们所看守的监牢是不允许探监的。其他人就算是知道了叶歌的具体去向，也不可能得知他真正犯下的罪行是什么。而且这个监牢一般都是临时使用，并不会有人一直被关在里面。上一次有人被关进这个监牢里已经是差不多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无论是正职牧师还是普通的教职人员，在被关进这个监牢后一般就只有两种下场。一种是接受中央教堂的审判，然后被圣殿骑士们处以死刑。而另一种便是被剥夺教籍，最后在监牢中畏罪自杀。除了极少数错判或者是证据不足的冤假错案以外，大多数教职人员都不可能活着离开监牢。

因为圣教的人员本身就很少会犯罪，对母神的信仰会令他们始终保持在一个良好的心理状态中。一旦这些人决心实施犯罪，证据和理由都将是显而易见的，接受审判时也很少会为自己辩驳或者是反抗。再加上教职人员本身就有豁免条例，如果只是犯了一些普通的罪行是不会关进圣殿骑士的监牢里的。

如果是按照正常的流程，在叶歌被关进裁判所的监牢以后，中央教堂还需要长达两个月的时间去收集具体的罪证。这两个月时间通常也会被称作“审判期”，只有当犯人的罪行被完全证实后，中央教堂才会准许其他人去监牢里进行探监。

但话是这么说，不过这个期限并不算明确，一般都是在第二周之后就会对外宣布犯人的具体罪行，并且确定中央教堂对犯人进行审判的“审判日”。那一天将会启用裁判所内的中央审判庭，所有相关人员都可以前去旁观这场审判，法官将由教皇本人亲自担任，并且在审判结果宣读时就会直接被执行。

“你将会被判处‘剥夺教籍’的罪罚。”卢西恩站在监牢外，默然地看着蹲坐在阴影中的罪人，轻叹口气说道：“母神的意志不可忤逆，而且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就算是我也不可能替你翻案。具体的罪行将会在明天公布出去，从明天开始你应该就能见到你的朋友了。”

让人比较意外的是，位于裁判所地下的监牢并不算龌龊，只是因为不通风的关系显得有些闷，无论是地板还是墙壁都擦得非常干净。而且偌大的监牢里不仅有床铺，就连卫生间和浴室也是一应俱全，昨晚叶歌洗澡时发现这里居然还有热水供应。

叶歌刚被关进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走错了地方。除了没有咖啡，这里的圣殿骑士都是每隔十二个小时换一次班，如果无聊了甚至还能和他们聊聊天，提出一些不算过分的请求。每日的三餐会准时送进来，而且吃的还是和圣殿骑士一样的东西。要不是不准出去，说这里是避难所应该也有人会信吧。

唯一的缺点大概是监牢里的灯光比较暗，只有门口的地方点了两根蜡烛。据说是因为这个监牢常年没人住，所以只需要定时派人来打扫卫生就行了，不必再浪费钱装几盏魔法灯在里面。在叶歌的要求下，监牢里也放了几盏油灯，但今天还没来得及点。

这是他被关进监牢的第三天。外面变成什么样子，爱丽丝怎么样了，还有那些朋友是否在关心他，这些叶歌一概不知。他住在这里的时候就好像是与世隔绝，圣殿骑士们并不愿意透露任何消息给他，就连阿卡莉亚都再次陷入了长眠，任由他这个“罪人”孤零零的待在牢里。终于，在叶歌自己都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教皇大人终于亲自来探望他，并且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我还以为我会被判处死刑呢。”叶歌伸了个懒腰，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说道。

“叶歌……我很遗憾。”卢西恩没有生气，只是低声说道。

“抱歉，是我辜负了您的期待。”叶歌摇了摇头，“落到如此境地只是我咎由自取，无论审判庭要作出怎样的裁定，我都会接受。”

“你是否承认，自己已犯下欺瞒与背叛圣女的罪名。”虽然之前已经问过一次了，但是卢西恩还是再次向叶歌询问道。

“我承认。而且，现在我也已经不是正职牧师了。在那天之后，我就已经失去了母神赐予的加护。”叶歌很平静地点了点头。

“具体来说，到底是因为什么？我并没有找到你背叛的证明，无论是你的朋友还是教堂里的其他人都为你作了无罪的证明。”卢西恩叹了口气。

“罗德的法律并未规定一夫一妻制。在离开罗德城的那段时间，我还遇见了另一个女孩，向她许诺了一些事情。”叶歌很坦诚地说道。他知道卡纳尔肯定会替自己隐瞒事实，甚至是希望自己可以无罪出狱，但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哪怕说的再怎么好听，既定的事实都不会改变。在母神看来，他确实是犯下了欺瞒与背叛的罪名，所以才会决定收回所有的恩赐——甚至为了确保这个结果，阿卡莉亚应该也出了不少的力。

卢西恩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继续问道：“爱丽丝她知道么？”

“一开始不知道。后面知道了，就是在神迹发生的时候。”叶歌回答道。

“……我很遗憾。”卢西恩叹了口气，将那句话又重复了一次。他本该知晓这个结果，但心中还是存有几分侥幸。

“教皇大人，爱丽丝现在怎么样了？”叶歌见气氛有些沉闷，便主动换了个话题。

“她现在已经陷入了昏迷，就算我亲自为她治疗也没能让她醒过来。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就这样一直睡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卢西恩还记得那时候的场景，“那时候她透支了精神力，用精神爆发的方式让所有人都昏迷了过去。我一直都不知道那孩子居然还有这样的潜能。”

当卢西恩第一个清醒过来时，他只看到了叶歌抱着昏迷过去的爱丽丝，长久地凝视着那座高大的母神像。那时候他的表情既不是悲哀，也不是愤怒，只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后来，卢西恩让圣殿骑士将他带走时，他也没有反抗，而是默认了这项罪名。

在那之后，卢西恩花了数天时间也没能找到叶歌“背叛”的明证，甚至根据当时的情况来看，爱丽丝自己显然也是知道一部分内情的。她不仅在母神下达神谕之前试图继续包庇叶歌，还在母神下达了神谕之后阻止了其他圣殿骑士上前，不惜用精神爆发的方式为他创造了“既定事实”。如果那时候叶歌选择了逃跑，或许结果就会有所不同了。

只可惜，叶歌并没有逃跑，反而是等到了所有人醒过来，任由圣殿骑士将自己带走，最后由卢西恩亲自进行定罪。与其他人不同，卢西恩身为圣教的领导者，不可能公然无视母神的意志。站在他的立场，他必须对叶歌进行定罪与审判，否则又该置母神于何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罪名是“欺瞒与背叛圣女”。这个罪名可以说道的地方有很多，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就在于爱丽丝本人的意志。爱丽丝是否认定叶歌的罪行属于“背叛”，将直接影响到审判的结果。虽然目前爱丽丝还没有醒过来，可是以卢西恩对她的了解，那孩子大概率会选择继续包庇叶歌，而不是任由他在审判庭上认罪。

“说实话，我很想在明天就立刻开庭，然后给予你相应的判罚。这个惩罚虽然比较严重，但是以你的性格应该也不会因此而畏罪自杀。”卢西恩看着叶歌那平静的表情，心里不知道该是感到悲哀还是可怜，“但是，爱丽丝上一次就已经为你求了情，甚至还用圣女的身份威胁我。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知道，她对你的感情已经深刻到这种程度了。”

圣女是不能做这种事情的。一旦这样做，那就意味着对于爱丽丝来说，她心中还有比圣教的信仰更加重要的事情。后面发生的事情也恰好印证了卢西恩的猜想，在叶歌离开罗德城的那些时间，爱丽丝就好像是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哪怕是从中央教堂调去了第七教堂，这种情况也没有得到好转，反而是有些变本加厉了。

“对她来说，一生就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叶歌轻声说道。当初他也是因为这个理由才会选择爱丽丝的，最后却还是因为这个理由被爱丽丝抓住了。当时他确实可以不作任何选择，径直地离开魔女的剧场。但那样做的话，他就会变得不是他了。

承担这份罪业的代价到底是多么沉重。

可他已经决心背负罪业前行，无论多么痛苦都必须继续向前走。

“我只希望你可以不要再辜负那孩子了。她总是那样依赖你，哪怕是要自己受伤也不愿意放手。如果你真的死了，我很难想象她是否会选择独活。哪怕是为了她，你也应该继续活下去，并争取到母神的宽恕。”卢西恩摇了摇头，向监牢里递出一份资料，“看完之后记得要烧掉，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