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心阁......”
花灵儿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眼，美目带着几分血丝，满是憎恶。
冰冷如常的慕雪看着床上不知何时才能醒来的师姐，抿了抿唇瓣。
在场的四女一男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了香床上昏迷的仙子，皆是陷入了沉默。
秦安目光失去了些许焦距，直愣愣地注视着被轻纱遮掩着的仙子清靥，脑袋中却是回荡着，后者那如那潺潺流水，风拂杨柳，低回轻柔的嗓音：
“我只想云水城少一些贫苦之人，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人要阻我呢？”
似那黄莺出谷，鸢啼凤鸣，清脆嘹亮却又婉转柔和;却又带着难言的悲怆与迷茫，这些话语重重地打在秦安的心尖，让他胸口涌起坐立难安的窒息感。
正待少年变得愈发急躁之时，如烟纱帐间传来一声缥缈而柔弱的女声，若不仔细分辨，怕不是会被外头的寒啸所掩盖：
“师尊......”
禤霜听得徒儿嗓音中透露着的那极度的虚弱，下意识地将后者的柔夷握得紧了些许。
“大师姐......！”
花灵儿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眸子，随着一声惊呼，娇小的身影便扑到了床沿，泪流满面。
慕雪湛蓝的眸子滑过几分欣喜，那几分华光很快消失在深邃的汪.洋中。
成功压制爆发的气血伤势，徒儿转醒。
但禤霜脸上见不到丝毫轻松，反倒微微一凝，半句话也没说。
花以柔也是如此，秀美轻蹙，眸光满是怜惜地看着床上的人儿。
很快察觉两位长辈的沉默，周楚楚安静了几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缓缓道：“师尊，我......”
花以柔却摇了摇头，将目光看向在场的唯一男性。
禤霜美目流转，但也只是看着徒儿张开的红唇。
秦安当即意识到仙子们要讨论涉及不适合他这个局外人听见的事情。
少年便将双手互握合于胸前，俯身行礼，就要离开。
“师尊，花峰主。”柔婉的仙子看见了少年作别的行径，开口道：“秦先生...咳咳.....是、是楚楚值得信任的好友，让他留下来也无妨。”
经过两次“被救援”的经历，秦安已经初步得到了周楚楚的信任。
值得信任......
面对面色如纸的仙子语气中的信任，秦安呼吸一凝。
“抱歉，秦先生还是现行离开吧。”
花以柔看向秦安的眸光中带着歉意：“还请回，接下来的事情非峰主或亲传，不可知晓。”
她将秦安带过来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进一步的审问，但方才周楚楚的话语让她想起了赶到云水城郭府时，所看见的那幕：
白袍染尘的少年，目光满是关切地看着禤霜怀抱里的周楚楚。
在他的面前百米远的地板，是那是晖阳级玉符造成的巨大裂缝。
对于这名男弟子，花以柔有用晖阳境的灵觉进行过数次暗中探查，但那孱弱却纯净无比的正道气息告诉她，这位是一个纯正的正道修士。
方才的那一幕，若秦安真的有问题，那他手中的那枚玉符足以让禤霜和花以柔见到周楚楚的尸体。
秦安点了点头，走向门外。
月光下，靛蓝色的折扇早已安静地悬浮在低空，上上下下，不断地进行着波浪式的起伏。
他踏了上去。折扇载着少年，驶出了云水主峰。
......
“师尊，我的伤势，究竟如何了......？”
周楚楚唇角挂着虚弱的笑。
她苍白的脸透着难言虚弱，轻轻地笼罩着她的双眸。然而，当她微笑时，那抹虚弱仿佛被阳光轻轻拂过，染上了惹人怜惜的意味。
此情此态里，她是月宫清美的仙子，她也是山巅妖冶的罂粟。
“师姐......”
一旁的慕雪唇瓣翕动几下。能剑落双燕，在面对魑魅魍魉时剑意无痕的少女，此刻却是慌了神，说不出一句话。
她是知道师姐的伤势的。
“楚楚，你当时不该燃烧精魄的。”
禤霜眼里满是凌厉：“如此举动，若师尊未能及时赶到，恐怕你已经因为魂魄受损，进而压制不住体内的旧伤而身亡了。”
“徒儿也不过是想减少无意义的死伤。”
周楚楚已是想起了当时自己压榨全身灵力，强行压制伤势，使用云水分剑术，力抗四名不弱于她的体修的经过。
“那般情景，你明知道护卫们是必死之局！”
“不试一下，又如何知晓......”
周楚楚轻咳两声，缓缓道。
禤霜轻轻叹了口气，却知道徒儿的性子，不再纠结方才的话题。
她再次握住了自己的亲传弟子那软若无骨的手，沉重的几个呼吸后，嗓音有些干涩道：“此次伤势复发，我虽能压制，但终归是气血本质上的流失。”
一旁的花灵儿俏脸顿时失去了血色。
气血本质上的流失！
她虽然知道大师姐伤势，源自于对那次云水百姓的守护以及竭力对抗魔道禁术之事，但也没想到伤势会如此严重！
水谷入胃，脾阳磨化，渣縡下传，而为粪溺，精华上奉，而变气血；人生十岁， 五藏始定，血气已通。
若气血失和，百病乃变化而生。
灵力和气血，无论灵修还是体修，都对自身无比重要，区分灵修和体修也不过在于灵力和气血的多少。但倘若修士失去了灵力、气血两项中的一项，都逃不过身死之局。
“师尊，那我还有几年可活？”
周楚楚问道。
啪！
有一根无形的弦在花灵儿脑海中断开了，她的思绪轰然炸开，一片空白。
耳畔又是禤霜的嗓音：“好好修养便是。”她没有正面回答，但谁都能察觉话语间的沉痛。
“......”
周楚楚美目轻拢。
慕雪只觉得心口如被利剑刺了一下，钻心剜骨的痛。
她近两年为什么要那么频繁地做悬赏榜的任务？
自从知道治疗师姐所需要的，能弥补气血本质层次的灵宝血灵芝的价格后，她并没有绝望，反而在无数个雨夜，暴雪中，追捕着赏金颇高的狂徒。
自律到近乎苦修，提升境界，追捕更高阶的赏金。
她有无比的自信，能跨入晖阳，甚至乾元。有了狙杀同境界修士的能力，何愁没有灵石？
两年......慕雪少有地陷入了无助与绝望。在如此苛刻的时间面前，她付出的努力，又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