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生前辈怎么可能是男孩子?男孩子怎么会去女性用品店买运动内衣?这绝对百分百是不可能的吧?
尽管白石依然还在努力说服自己,但只需要她稍稍地回忆一下与桐生之间的相处状况,桐生的逻辑“盲点”毫无疑问就会展露无余,因为桐生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是女孩子。
每次当白石问到诸如“为什么桐生前辈不穿裙子?”、“桐生前辈没有谈过恋爱吗?”等问题时,桐生都会有意无意地转移话题或者干脆选择闭口不谈。
“桐生他有对你说过他是女孩子这件事吗?
渡部启皱着眉头,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继续问道。
渡部启实在是有些不太愿意相信与自己相处了近乎一年的“同桌”兼“死党”的桐生伊织竟然是女孩子;
亦或者,桐生其实是像《乱马1/2》里的早乙女乱马那样的人物,她一遇热水就会变成男生,碰到冷水则会变成女生……不管怎么样,桐生无论是以上哪种情况都是百分之一千违背自然规律的!
“没有。”
白石摇了摇头,给予了渡部启以否定的回答。渡部启眨了眨眼睛,某个奇怪的想法莫名其妙地在他的脑海中开始滋生:
也许,桐生是女孩子并不是什么坏事吧?他如此想道。当然,渡部启很快就将这种奇怪的思绪扼杀在了萌芽阶段。
真是的,我刚才在乱想什么啊……渡部启硬生生地将多余的思绪扯了回来,接着白石的话继续问道:
“那他也没有和你承认过他是男孩子吗?”
“也没有。”
白石还是摇头。
桐生的“谎言”很高明,她既没有撒谎也没有陈述事实,她只是选择性的忽略了话题。十分聪明的手段,即使是警方的测谎仪也无法揭穿。
白石和渡部启二人就像是存在着某种无需言语的默契一样,同时终止了回答与疑问,发电室内也因此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尘埃弥漫的空气中徒留下了令人感到烦闷的“嗡嗡”声,午后阳光西斜,透过地下室侧上方的小窗户在灰尘的折射下在水泥地面上成影。
“好吧……”
渡部启叹了口气,在环顾四周却依然找不到可以坐在歇息,并可以好好思考的地方后,他索性背靠在了墙壁上:
“总之现在先找到桐生吧,纠结太多也没用意义。”
不,意义可大了!这可事关“小桀”啊……不过桐生这家伙总不可能真的“背叛”了在下吧?可恶,可真是罪无可恕啊!
出于平时十分难以“戒断”的对于吐槽的习惯,渡部启总会在话音落定之后,又悄无声息地在脑海里补上这样一句吐槽。
“说的也是。”
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桐生,如果能因此找到伊芙那当然再好不过。可现在警察将进出学校的大门封锁起来了,如果想要出去的话,恐怕还得绕开防暴警察和巡逻无人机的眼线。
在稍作停顿后,白石仰起了视线,她扶了扶镜框,将目光停留在了那个小窗户上,从这里的窗户可以直接看到外边的毫无遮挡且一望无际的蓝天——这是因为曦海高中的天灾避难所在田径场被修筑的缘故,不仅如此,这里还通过地下停车场的走廊与发电室相连。
而根据学校内流传的“八大不可思议”的都市传说所述,其中最有名的便是“听说地下停车场的窗户是高年级的前辈们逃课‘偷渡’出校园的必经之路。”
那么,先从这里逃出去吧?
毫无缘由的,白石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可我是学生会会长啊?如果我溜出校园了,那不就是坏学生了吗?
白石的耳旁突然回响起尾崎学姐曾教给她的文言文:
“上不正,下参差。”
啊……那我到底该怎么做?
“白石会长,逃出去吧。”
“诶?”
渡部启冷不丁的说道,他似乎恰好猜中了白石的心中所想,他看了看高度几乎接近于天花板的小窗户,然后转过身来,用十分认真的眼神定定地看着白石:
“踩在我手上,可以刚好够到窗户。”
渡部启半蹲着,手掌交叉着平置于膝盖之上,目光从白石过渡到小窗户。
“可是,在外面巡逻的警察呢?我肯定会被抓住的吧?”
白石怯生生的问道,渡部启肯定且毫不迟疑的眼神给予了白石一丝零星的信心,让她直接开始衡量这件事的“后果”以及如何躲避巡逻的防暴警察,而不是“该不该做这件事”。
“桐生有回复你的短信吗?”
渡部启问道。白石看了看聊天框,对话泡的旁边依旧标注着“未读”状态,于是她摇了摇头。
“没有。”
“所以……”
渡部启耸了耸肩,接着他用带有引导性的语气与白石继续说道:“所以白石会长你是因为担心桐生出事而到教学楼里寻找她,而且你也并没有离开校园……对吗?”
白石瞪大着眼睛,她还是有些犹豫不定,但却已经开始往前迈出了第一步:
“可是如果真的被防暴警察抓住了怎么办?警方会通报学校的吧?我绝对会被留下处分的吧?”
在不知觉间,白石已经扶上了渡部启的肩膀。
“我会引开他们,激活烟雾传感器和火灾警报对于见多识广的小说家来说,不是什么难题。”
渡部启感受到白石的重量正在逐渐往他这边偏移,但即便如此,他也还是觉得白石的身体就和布娃娃一样轻。渡部启略微一抬,白石的脚离开了地面。
“不……学校对你的处分绝对会更加严重吧?”
白石迟疑着,没有立刻借助着渡部启肩膀上升的力攀到窗户的边缘,她刚抬起的脚最后还是落回到了地面上。
“嘛……”
渡部启笑了笑:“头脑发昏,脑袋不甚清醒的高中生也偶尔会干出些十分疯狂的事情,不是吗?”
渡部启稳着肩膀,他交叉着的手掌略微使劲向上一推,将白石缓缓地送到了半空中。白石伏在打开的窗户边缘,渐沉入地平线的太阳的余晖让她忍不住动了动眼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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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海高中,体育馆楼顶
体育馆的楼顶是一个封闭的半圆式建筑物,材质是透明的钢化玻璃与白色加固钢筋。
从上方可以看见为了文化祭而已经布置好灯光与舞台的体育馆内部景色。在木制地板上十分突兀的走过几名全副武装的警员,他们之中既有学校配备的安保人员,也有装备更为精良的防暴警察,而在那些惹眼的警察的臂膀上,都统一的佩戴着印着白色三角图案的蓝色旗帜。
“那张旗帜是……什么?”
在魔法少女的“灵感”视野下,纵使是在细微的细节也无法逃过桐生的观察。桐生拂去玻璃上的灰尘,透过透明的屋顶俯瞰体育馆。
看着那张被佩戴在肩膀上的蓝色旗帜,桐生很快就想到了为了预防“坍塌”和恐怖分子而专门设立的“东京自卫队”,可他们的旗帜不应该是白色的堡垒与燕尾盾吗?为什么这支部队的旗帜却是白色的三角形?
“不清楚,伊芙也没有头绪。”
伊芙摇了摇头,在她残余的记忆里,也并没有与这面旗帜相关的画面。桐生站起身,将目光从体育馆内收回,远处传来电车途径轨道的响声与暴乱的枪声和叫喊声传来,在被高楼遮挡的视野盲区里也升起塑胶燃烧的黑烟。
“伊芙,你真的要去吗?”
桐生缓缓开口道,她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屏幕里面的那名神秘少女为什么会知道伊芙?又为什么要让伊芙加入她们?“深潜者”们接下来又计划着什么?
以上这些问题尚不可知,却要求当下的桐生要即刻做出选择。
“嗯。”
伊芙点了点头,因为她有不得不去的理由,“深潜者”以寻找伊芙为理由发起了全世界宣言,引发了全东京的暴乱,而伊芙不想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
“说不定……她知道伊芙的过去呢?不管伊芙过去是好人还是坏人,伊芙都想知道真相。”
桐生看着伊芙的眼睛叹了口气:
“你知道我们之间的情绪在某种程度上是相通的吧?”
“伊芙知道。”
伊芙点了点头。
“可是你在害怕,伊芙。”
桐生能明显感觉到伊芙心中的那份恐惧,即使她在一直刻意地保持冷静。
“但伊芙……还是决定要去。”
伊芙咬着嘴唇回答道,她收敛起平日里的那轻飘飘的魔力,赤裸的双足安稳的落在玻璃上,发出轻微“啪嗒”的一声。
“可你知道要去哪里吗?”
“东京塔。”
伊芙的答案让桐生感到颇有些意外:
“东京塔?为什么是东京塔?”
“因为在伊芙的记忆里就只有东京塔,既然她要伊芙加入她们,那么她肯定就在那里。”
伊芙回答道,她凑近桐生,伸手将桐生放置在上衣口袋里的“圣遗物”拿了出来。星星发卡流溢着赤色的光,随着魔力漫延到伊芙指尖上。
星星发卡离开桐生的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精神也有一部分被抽离出了身体,失落、伤心、孤独……桐生也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她感觉自己被掷入了大海。
“不,等一下!”
桐生急忙握住了伊芙的手,温暖的体温与柔软的触感传来,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伊芙的手心居然不再像幽灵般冰冷和虚幻:
“你……要一个人去?”
也许是因为现在伊芙手心的触感与真实的女生无异,这让桐生莫名地感到有些别扭,于是她松开了手:
“你不是说过,‘代理人’的存在要依赖于“圣遗物”、要依赖于契约的签订者吗?我如果失去了‘圣遗物’,那你呢?你会以什么样的状态存在于世界上?”
“伊芙很快就会消失。但是就从这里到东京塔的话,这些时间已经够了……”
“荒谬!你这是自杀!”
桐生夺过了伊芙手中的“圣遗物”,然后紧握在手中,直到星星发卡的六角将她的手心刺痛:
“不!你不能这样!你不能就这样突兀地出现我的身边,最后又这样突兀地离去!”
“伊芙只能过去!不然你们都会死!”
伊芙因为着急,眼眶也变得通红,她踮起脚尖,想从桐生手中夺回星星发卡。但是桐生一直将发卡藏在身后,亦或者是高举在头顶,始终不让伊芙有任何机会。
桐生无法想象失去了伊芙的生活,即使她很厌恶寄托在自己身上的奇迹与魔法,她很想摆脱这该死的责任,想撕毁对伊芙的契约……但是,桐生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失去伊芙,桐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女孩就这样死去,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在那场噩梦里,桐生曾被压在了城市的废墟之下,她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那位姐姐被建筑钢筋所贯穿胸膛,死在了自己的眼前。而那时的桐生只能无能为力地哭啼着,等待奇迹的到来。
“不……伊芙……”
桐生将“圣遗物”佩戴在自己的耳边,将垂落的一缕头发夹起,随后她深呼出一口气,双眸也立刻被闪亮的深红色所覆盖:
“我和你一起去,因为伊芙你是我的‘代理人’。”
“可是……”
就像桐生第一次在教学楼的天台与“圣遗物”产生共鸣那样,当魔力包裹她全身的时候,她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牵引着,冲破窒息、冲破黑暗、冲破海面,从溺水的状态中苏醒过来——在这一刻,桐生下定了决心。
与十六前的那位等待着奇迹降临的小男孩不同,现在的桐生,就是奇迹本身!
“我不允许,任何人再在我的面前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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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海高中,地下发电室
白石的手心触到了松软的泥土和青草,她揪住冒出地面的草尖,伴随着渡部启给予她下半身的推力,白石的膝盖也终于碰到了窗户边缘。
白石翻出窗户,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远方的天空弥散着夕阳,太阳也几乎全部落到了城市的高楼之下:
“渡部前辈,你看,我翻出来了!”
白石回眸,透过窗户向身处地下室的渡部启小小的比了个“V”。而令人感到疑惑的是,渡部启的脸上并没有如预期之内的那样出现成功的喜悦,取而代之的却是因为害羞而出现的明显的红晕和各种不自在:
“哦……嗯……恭……恭喜……”
渡部启挠了挠脸颊,接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撇开了目光。正当白石感到疑惑时,突如其来的风将她下半身的制服裙摆掀起,她的脸“刷”的一下子瞬间红到耳根:
“渡部前辈……你刚才果然看到了吧?”
“没……没有啊……”
渡部启支支吾吾的,他狡辩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白石红着脸,用手压着被风掀起的短裙,说话也变得有些语无伦次:
“变态!色狼!色情魔!”
“真的十分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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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叹了口气,然后拍了拍膝盖上沾染的泥土,直起身子站了起来:
“然后呢,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去激活火灾警报,引起骚乱,会长……去做该做的事情吧。”渡部启回答道,在确定了计划的安排并没有什么致命的差错之后,他坚定的点了点头,接着继续叮嘱白石说道:
“当警报响起,会长你就行动吧,记住,一定要毫不犹豫地犹豫地往外跑!嗯,还有,在外面保护自己,尽量不要靠近人群……”
渡部启在确定没有其他事情交代之后,就点了点头,随即转身握住了发电室铁门的握手,铁门的握手上沾满了灰尘,褪掉的铁锈和陈旧的尘埃被渡部启的握力弹起,弥散到了空中。
“等等,渡部前辈!”
白石叫住了即将拉开铁门的渡部启:
“一起走吧?”
白石扶着膝盖缓缓蹲下,接着她朝窗户里伸出了右手:
“我们一起逃出去。”
渡部启扶着铁门握把的手颤抖了一下,他犹豫地回头,接着问道:
“如果我们两个被一起抓住了怎么办?”
白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莞尔一笑:
“我觉得,就算是头脑正常的高中生也同样偶尔会干出些十分疯狂的事情。”
白石微笑着眨了眨眼睛:
“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