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打通了游戏，或者说小蝎子一个人打通了大部分的流程。
毕竟建号捏脸也是重要的一步是吧？
今天的直播让小蝎子得出了一个结论。
——她讨厌人多的地方，不论是网上还是现实。
这一天小蝎子根本一句弹幕没回，全靠缇娜一个人小嘴巴拉巴拉的跟弹幕聊个不停。
不过游戏还是蛮好玩的，难度适中，很有意思。
那些看着大个血条老长的怪在无力反抗的样子让她想到了公司的反黑客小组。
看似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排排站互相掩护着在赛博空间向她杀来。
招式大开大合一板一眼。
看起来就像几坨新鲜的烤脑花。
随便一挪位置趁他们还没收招的时候上去挠一下挑逗一下，然后在对面下一次进攻之前再挪个地儿看着他们对着空气乱挥拳。
这是她为数不多的乐子之一了。
现在游戏结束了，通关了，她也有些累了。
这副脆弱的身躯，这难成大事的端脑。
就只能靠回忆当初解解闷了。
天已经全黑了，外面下着雨，黑压压的夜幕铺下来，藏住了雨滴的身形，却藏不住越来越烈的雨声。
小蝎子告别了缇娜，坐在酒吧门口的屋檐下等着姐姐，托丽趴在她的旁边，打起呼噜。
她今天没由来的有些烦躁。
酒吧没什么人来，这城市很少有像这样的大雨天，她抬起头，看向屋檐外黑压压的天空，看向这黑压压的城市。
有一种不安感，她突然意识到这种烦闷是什么情绪。
因为姐姐没按往常的时间回来，所以她感觉到难安了。
就像这个叫沙夏的孩子往常那样，见不到姐姐，理所当然的，感觉到不安。
她伸手把旁边那只揣手手的黑猫捞过来，轻轻用指节撸着它的下巴。
托丽趴在小蝎子腿上，闭着眼，发出享受的咕噜声。
小蝎子有些困了，她本想补觉的来着，但却玩了一整天的游戏。
盛情难却嘛毕竟。
雨点哗啦哗啦泼到地上，溅起水花，发出扯人入眠的白噪音。
好困，好累，好饿，好想回家，好想姐姐。
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呢？
这种对一个人的依赖，她以前从未体验过，一个人对自己的真心付出让自己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感到安心。
可这些都是假的。
好烦。
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奇怪的情感，这种依赖，明明自己并非这个叫做沙夏的个体。
他叫做蝎子，代号蝎子。
给钱什么事情都能做的黑客。
让他打网监他就打网监，让他拆公司他就拆公司，让他杀流窜ai他就杀流窜ai，只要你能给够钱。
没有同理心，一身义体。
全靠稳定剂和各种极端药物续命。
就像一个无底洞，为了活下去而成为黑客，却因为几乎成为了最强的黑客而无法存活。
续命的费用让他不得不使用义体，义体的使用让他不得不接着续命。
他曾经也有一段短短的幸福，在他年幼时，在他还没彻底尝明白家人之间爱的甜腻时，短短的幸福就结束了，枪火硝烟摧毁了一切，连带着他的记忆，彻底都化为了废墟。
在他后续的短短的人生里，他不断奔走着，时刻都在为活下去而努力，时刻都想抓住自己流走的生命。
就像指间流走的细沙。
他走过很多地方，最后选择来到了这个城市，因为这里够乱，够垃圾，够肮脏，正是他这种人该来的地方。
后来他加入了书库。
他们真的很有钱，只要事情办成，把那家叫奥诺的公司数据挖完，就能拿到几年不愁的药钱。
然后他失败了，他被卖了。
他死了，挣扎了想活下去，但是没什么用。
再睁开眼，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成了她。
他好羡慕她。
不用为了活命而拼命赚钱，不用为了续命而去参加一个接一个宛如送命的委托。
就连死神都对他们二人有所偏待。
他死的时候像条蛆一样扭曲挣扎，死在自己炸开的脑花里，死在最讨厌的雪里，死在没人陪伴的地方。
她死的时候躺在床上，有旁边的姐姐陪伴，静静的离世，还会有人做出她的ai人格复制出一个完美的她自己。
他讨厌生的不公，讨厌死的不公。
可他成为了她，却喜欢上了这样的生活。
她不想回去，她不想死去，不想成为就连死了都没人在意的蝎子，她想要沙夏这个名字。
她想要这美好的时间继续流淌。
但她知道自己不配。
自己只是个鸠占鹊巢的恶魔，一个试图拉几万人下水的恶魔。
她造出的流窜ai让无数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却还妄图，妄图......
妄图抢夺一个无辜女孩的身份，妄图欺瞒她的家人，妄图夺走她的人生。
手里的动作早就停了，沙夏低下了头，娇小的身躯在雨中的小小屋檐下微微颤抖。
几滴水珠砸在托丽的后背，濡湿了它的皮毛。
猫猫抬起来了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伸出尾巴，试图帮抽泣的女孩把泪水擦干。
酒吧门口的霓虹招牌映出彩光，在泪水的折射下变得朦胧，变得疲惫，变得如同梦境。
可是她不想放手。
她喜欢这个身份，喜欢这个平凡的能被爱的身份。
她不想放弃，她想要以这个身份接着存活。
她想要活着，就像以前一样，她想要活着。
因为她是恶魔。
怎样都好，既然我已经是恶魔了。
我要做最坏的恶魔，我要抢走你无福消受的幸福。
抢走你的家人，你的爱，你的一切。
我要做最贪婪的恶魔，我要用我恶魔的记忆给她也带来幸福。
让她忘记你，忘记那个躺在病床上无力的你，忘记野地里被拆碎的你。
我要偷走你的名字，我要抢走你的名字。
我是沙夏，我即将是你。
小蝎子抬起了头，她抽了抽鼻子，抹干净眼泪，看向远处。
她似乎听见了远处引擎的声音。
大雨中。
一把黑伞下，是一对漆黑的眼瞳，一张俏丽的面庞，一具婀娜的身躯。
她来了，收起伞，给了沙夏一个拥抱。
她是夏沙，她的姐姐。
没关系，恶魔会偷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