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伦躺在床上，回忆着矩阵的一笔一划，残缺的图案拼凑完整。仪式魔法：焰击，是对抗死神的第一颗子弹。

“咚咚……”

响起了敲门声。

索伦翻身跳下床，踩着拖鞋过去开了门。

一名小女孩俏生生站立走廊的红色地毯上，身穿粉色的睡衣与荷叶边短裤，乳白色的枕头抱于胸前，湿漉漉的卷曲发梢垂过娇小的肩。

“晚上好，索伦。”

艾唯落落大方地打招呼。

……真的来了。

索伦侧身让开道路，握住门把手，咔哒一声把门关上，转过头去，望见艾唯正把枕头放床里。

艾唯爬到床上跪坐，小手抚在胸前的睡衣领口，静静地看向索伦，她那对青碧眼睛如山中湖泊般澄澈，升起甜美的笑意，而且很快泛入樱唇。

在笑什么？她到底在笑什么啊。

硬着头皮走去，心中惊疑不定，索伦坐到小萝莉的对面，脸上不敢显露异样。

艾唯道：“本来我以为掌握法术的过程，绝对非常非常困难，但你一下做到了。”

谈这个啊。

“因为你说我是救世主，当然能做到啦。”

索伦腼腆得像真切的小男孩。

虽然一点不信，但依然展现出小孩子的天真。

“嗯……救世主先生，我们早点休息，为未来的战斗养精蓄锐好吗？”

艾唯把枕头放好，做好了入睡前的准备。

索伦点点头，躺到床里。

印花窗帘半开着，填满房间的月光融入索伦的湛蓝双眼，里面还窝着一只柔弱的小白猫。

白猫从床被边沿钻进来，轻手轻脚。

“晚安，艾唯姐姐。”索伦准备睡觉了。

“嗯，晚安。”

视野昏暗，索伦不得不任由这只猫儿在心房肆无忌惮的跳高上低。

令人不安的家伙。

静谧的呼吸声若有若无的起伏，宛如空谷幽兰摇曳起的微风。

也许艾唯·奥薇莉雅暗中窥视自己，索伦想着，像审视小老鼠的猫猫，一时兴起便要吞掉。

他睁开双眸，小艾唯甜美的睡颜映入眼帘。

为什么就这样安然入睡了？

毫无疑问的不公平。

自己此刻连辗转反侧都是奢望。

没有片刻犹豫，索伦带着小小的报复心问道：“你还没睡着吧？”

“你睡不着吗？我好困啊……”艾唯的睫羽似舒展的蝶翼缓缓打开，小小年纪这双眼睛便美得使人心颤，天然地带着一种纯洁的疏离感。

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她绝对不困，索伦瞬间肯定。

“我睡不着，可以抱着姐姐睡吗？”

起手式：首先不是萝莉控。

只是想报复艾唯·奥薇莉雅。

然后他就看到艾唯冷淡而极美的眼瞳出人意料的缩小轮廓。

反应真有趣。

不像演的。

“索伦又不乖了。”

“欸？”

艾唯说：“如果睡不着的话，我讲个故事吧。”

魔女又糊弄人了。

南茜曾经坐在床边给索伦讲过睡前童话。

没有再进一步触怒魔女的心思，索伦斜睨满天的月色：“我还蛮喜欢听故事的，艾唯姐姐，你要讲什么？”

“嗯……这是一个很久很久以前发生的，屠龙的传说。”

索伦耐心十足地听着小萝莉的声音。

按照魔女姐姐神秘的年龄来看，说不定还是亲身经历或目睹的过去。

“六千多年前的白银纪元……世界栖息着美丽优雅的精灵、强壮粗鲁的矮人、深居简出的德鲁伊。巨龙、半身人、还有许多的兽人部落……那个时候的人类并不孤独。”

索伦侧过头看去，“兽人是什么？”

艾唯沉吟几秒钟，“应该就是有野兽特征的意思。”

“头上长耳朵、背后有尾巴的兽人？”

索伦来了兴趣，如果艾唯姐姐是个猫耳萝莉，说不定会少些对她的怀疑。

“差不多……”艾唯有些迷糊，“应该是这样。”

“你不知道？”

“我又没见过。”

“那现在是什么纪元？”

“黄金纪元……等等，你不要打岔呀。我忘掉讲到哪儿了。”

索伦用手指划过嘴唇，做了一个用锁链缝住的姿势，又开口道：“讲到猫……讲到人类并不孤独了。”

“嗯……白银纪元837年，一头红龙占据人类的城池，自封为赤色之王，要求人类定时献上可口的幼童……”

讲到这里，艾唯突然抬起纤纤十指，模仿恶龙低低RUA了一声。

“不乖的孩子就会被送给恶龙吃掉。”

索伦拢了拢绒被，装作被震惊的模样，配合艾唯拙劣的演技。

艾唯收起白生生的小手，“但这个时候呢，人类王国的国王们却不想葬送维护统治的军队，所以坐视不理，任由恶龙为非作歹、奸……直到鸟儿把消息带走，”

“飞过高山与峡谷、河流与冰川、飞到森林，落到一名精灵的耳中，精灵的名字叫…叫……”

小萝莉期期艾艾了一会儿，摆烂地嘀咕：“他的名字先不提了，总之身份是精灵国的王子。”

“精灵王子？”索伦好奇道，“精灵也有国家？”

“是的，精灵王子听到消息，召集二十名勇士发动向恶龙的远征，意图终结恶龙的暴行。”

想不起名字便用身份糊弄一下小索伦吧，艾唯耍了个小聪明。

“十名骑士、七名血族、两位兽人游侠，一位流浪的矮人。但王子却被自己的王兄雇佣杀手沿路截击。”

童话故事还有权谋的戏份？

“追兵，疾病，魔兽……主人公穿过冰原，抵达人类王国的时候，二十位勇士损兵折将得只剩下三位。”

“同伴们接连死去。最后，他独自举剑，红龙的鳞甲刀枪不入，只能依靠灵活敏捷的身体与超凡脱俗的剑术与之周旋，最终成功找到机会把剑刺入红龙的眼睛里。”

艾唯故意卖了个关子。

虽然看出了她的意图，但索伦依然忍不住问道：“赢了吗？”

“红龙阖上眼睛后，眼睑崩断了王子的剑。”

索伦对王子失败的结局接受不能。

你就给孩子讲这个？

艾唯道：“其实那把剑上面有对龙的诅咒，红龙永远无法为祸作乱了。而精灵生前荣登王座，死后同侪英烈。”

精灵工艺，小子。

索伦无言以对。

后人杜撰的假结局，或者艾唯特地进行的艺术化处理，不想让他难过？

“真是一个好故事。”

“还没讲完。”

艾唯摇了摇头：

“故事的很久很久以后……七百年前，卡希尔家鼎盛时期得到了一把银色的断刃。”

“其名为贝格拉特的秘银之剑，至今仍然被尘封在卡希尔家的地下室……你想要吗？”

索伦理解了艾唯的意图，怪不得要突然讲很久很久以前的传说故事，原来想让自己拿上锋利的剑，然后为她而战。

就忽悠吧，艾唯。

沉默一会儿，索伦露出期待之色，“我会拿到它的！”

“剑名如此，精灵的名字应该叫贝格拉特……没错的话。”

艾唯点了点美丽的小脑袋，盯着索伦柔声补了一句：“希望它能帮我们杀死坏人。好了，今晚的故事就先讲到这里。能睡着了吗？”

“嗯。”

索伦答应得很快。

我报复她，她也报复我？

天知道艾唯会不会又开始讲什么远古时代的传说，然后话锋一转重新给自己上压力。

夜色渐深，孩子的身体容易困倦，不一会儿就有些昏沉。

“索伦…我……闭上眼睛的时候，好像看见了故事里可怕的红龙，它张开血盆大口，要吃掉你和我。”

窗外的月色被乌云遮挡。

不是。

还有这种PUA的法子？

索伦心生无语。

用邪恶强大的红龙隐喻未来之敌，真有手段啊艾唯，每次都能整点新花样。

床头闹钟里的指针转动着，时间一秒一秒流逝。

索伦表情缓缓凝固，低下头，望见她趴在枕头上，娇小的肩无助地颤栗，随即不可置信的意识到：这孩子好像正因恐惧而啜泣。

“放心睡吧，艾唯姐姐。我会杀死红龙，看顾好今夜的月色。”

如她所愿，还是被PUA了。

“你说了很有勇气的话呢。”艾唯侧过脸颊看向他。

索伦心凉半截，她并非流泪或是恐惧，而是一种不好意思的羞赧。

“因为你在害怕。”索伦皱眉道。

“没有，”艾唯当即否定，笑着说：“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可你的身子在抖啊……”

“讲故事太投入了，我不过是取笑自己。但是……谢谢你。”艾唯侧躺在那儿，笑着问：“你说的话是从哪首诗学到的？”

索伦扯过被子蒙住头，闷声道：“我有点困了。”

艾唯看了索伦一会儿。

——逞完英雄后他也害羞了吗？

“晚安。”

万籁俱寂，不知从哪片天空传来轻灵的啼鸣。

死气沉沉的乌云荡出一缕缕清辉，笼住床里两个小小的身影。

过了一会儿，缩进被团的索伦探出脑袋，幽黯朦胧的月色里，女孩长发铺散，明灵如雪。

索伦嘀咕了一声晚安。

希望今晚是平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