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诺回到家里的时候,屋内正黑着灯,房间传来平静的呼吸声,她蹑手蹑脚地摸索到厕所,照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越来越虚弱了,眼瞳里的紫色逐渐要将黑色吞没。
这时背后传来冰冷的哼哼声。
安诺一个激灵连忙转身,那个女人果然是在假睡,安纳贝尔一袭睡裙静静地站在厕所门口。
“你还没睡啊……”
安诺显得不知所措,出门前明明把这坏女人哄睡着了。
“你在大晚上出去了两个多小时,别告诉我是去吃夜宵。”安纳贝尔冷冷地盯着她。
安诺没想好借口,平时这女人只要被哄睡着没有十小时根本醒不来。
为了确保这尊邪神拥有更长的睡眠质量,她特意出卖自己身体稍微色诱了一下,确定睡死了才出的门。
安纳贝尔的目光充满审视的意味,将女孩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她倒是想知道这妮子被抓了个现行,该怎么解释。
“我散了个步,走得比较远。”少女快速编织谎言,往厕所里面挪了挪。
“顺便……顺便看了场电影。”
安纳贝尔冷笑着步步紧逼。
“凌晨三点还有电影看?我倒想知道是什么电影。”
“金手指,主角叫宝总的那个,最近预告片挺火的。”
安诺有些心虚,随便瞎扯了个电影名字,最近刷视频老是有这些预告片,而白花市就恰好有那么个电影厅在凌晨三点还会播放。
但如果这女人继续追问下去,她也没辙。
安纳贝尔知道女孩在撒谎,从来都知道,这妮子就是个没心肝且死皮赖脸的人。
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强势进行压迫。
她直勾勾盯着安诺,接下来是数分钟的沉默。
安诺很快就投降,她已经被逼到厕所死角,坏女人不仅用眼神压迫,还一步步靠近。
滑溜溜的触手从不知道哪儿的角落钻出来,抓住了双腿。
已经无处可逃。
安诺决定不甘示弱,以同样冷笑的姿态讥讽:
“怎么?嫌自己每天睡得还不够?就凭你这身体素质,一天两次会死掉的吧。”
安纳贝尔一愣,气得牙痒痒,这妮子,需要一天啪两顿才能调教到位。
半个小时候后,少女生无可恋的躺在床上,双腿颤抖,身旁的冰冷女人披着毛毯抽烟。
她歪头打量安诺,“你太蠢了。”
安纳贝尔说得一天也没错,这妮子就是又蠢又爱玩,她所做的一切都在自己的监视下,回到家还要嘴硬不承认,真不知道她是傻呢,还是故意投入怀抱吃苦头。
总之嘴硬一次啪一顿就好了,反而安诺是啪不坏的,毕竟是怪异嘛,虽然不是完全体。
女孩没有说话,像是睡着了,细致的脸很虚弱。
“安纳贝尔,你太不是人了!”
安诺愤愤抗议,伸手抓住女人身上的毛毯,委实是有气无力的感觉,反而像是小猫在依偎。
“我本来就不是人。”
安纳贝尔轻敲她的脑袋,“我是邪神嘛,你是我的女孩,不服么?不服就憋着。”
“你不怕我离家出走?”
“你走到哪我都能找到,何况你是离不开我的。”安纳贝尔没有说下一段,正如自己也离不开她一样。
“这辈子真是栽你手里了。”安诺叹气,想要起身摸水杯,嘴巴因为缺水很干巴,但够不着。
安纳贝尔倒了杯水给她,“其实你承不承认没区别,我知道你今晚做了什么。”
“那你还问我!”少女哼哼。
“你就是想找个理由睡我!总是拐弯抹角的,我哪次跑掉过?玩追逐游戏会让你有成就感?”
“你不是不想跑,而是跑不掉。要是不想跑就不会总是哀求了。”
“你!”
安诺一时语塞,干脆闭上眼不再聊这个要命的话题,自顾自喝起水。
她是不想跑么,其实是怕自己跑掉以后让安纳贝尔伤心罢了,她在为这坏女人着想。
这样自我安慰挺不错的。
“诺诺,你觉得自己是坏人么。”安纳贝尔忽然问。
安诺将水杯放下,扭头看向紧闭的窗帘,无声地笑了笑。
“我当然是坏人啦,毕竟有很多人都死了,以前就是,我在红色高危名单被囚禁在特殊学院时,闯下的祸还少吗?”
突然的话题变得沉重起来,这也是为什么安诺要做最近发生的事情的原因,她给人的感觉是古怪精灵,没有任何目的,不安常理出牌,她心情好了就做好事,心情坏了就大闹一场。
安纳贝尔是这世界最了解安诺的人,清楚她表面的性格底下,藏着极端的偏执。
她最近所做的事情,都具有统一的目的性。
那便是尝试接触藏在白花市深处的邪神,即使这个过程会死很多清算者,或者是执法者。
从邪神那交易过往的真相。
这是逃避自我的表现,安诺想要躲避过去做过的错事,她不愿意相信自己是童年灾难的罪魁祸首,更愿意将这一切归结于,邪神的干预。
“他们都说我是怪物,因为我间接导致很多人死掉。”安诺依旧扭头看着窗帘,哪里是窗外。
“在我最难过的时候,从来都没有人安慰过我,每一个人都躲着我,即使是姐姐和妹妹也很少看望。其实无论是谁都可以,这是很简单的事情,却成为了奢求。我清楚的记得那些人鄙夷与厌恶的眼神,可我什么都没有做不是么?世界就是这样,一但标上错误的标签,就无法再洗去。”
安诺又笑了笑。
“所以我是个坏人,一直都如此,现在我是怪异了,就更应该是个坏人了。”
说完她又没心没肺的躺下,哼哼起来。
“所以啦,安纳贝尔不用阻止我哦,我们都是坏人,谁会相信邪神是不爱惹事,试图平静的啊。那些看不见的注视,以及无法察觉的危险在靠近,我们必须行动起来,否则想要再抓住重要的东西,就错过了。”
安纳贝尔呆呆地看着女孩,她确实是对的,怪异事件源源不断,随着那些邪神苏醒与降临的日子,她们注定不会安稳,联邦政府也不会放过她们。
她们终将无处可藏。
其实从她们相遇的那一刻开始,某种看不见的宿命尾随而来,谁也不知道那一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教堂与孤儿院被夷为平地,那个男孩将女孩从中救赎出来,他却留在了孤儿院,他是唯一的活口,也是唯一见证了真相的人。
他真的是罪魁祸首吗?明明只是一个孩子,可所有人都相信自认为的真相,那个来自安家的孩子引发神迹,邪神同时降临,他召唤了魔鬼,亦是魔鬼本尊。那一晚过后,男孩进入了监视高危污染的封闭学院,与电墙外边与世隔绝。
直到,白金色头发的女人闯了进来,将其带走。
这个沉重的话题就到此为止了吧,过去的事情怎么想只会困扰自己,每一个人开开心心不好么?安纳贝尔只希望自己和喜欢的人开开心心的,即使苦恼相随,只需要将其……
摧毁!
“那支执法者小队,是接触邪神的关键。”
安诺终于说出自己的计划,漫不经心的托起安纳贝尔右手,帮她修剪指甲。
“他们也许都会死,但会死于深入未知带来的代价。至于之前的清算会成员,完全是他们自作自受,我根本就没有主动出手,在风口浪尖上跳舞实在太蠢了,他们追溯我的踪迹,却死于反噬。”
“灾厄阶的怪异,拥有极其可怕的污染,他们没法承受接触你的代价。”安纳贝尔沉思。
“可是……你并不是完全的怪异,距离转换还有一段时间才对。”
“谁知道怎么回事。”
安诺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告诉女人关于终焉之梦里的另一个自己,那个藏在梦境深处的银发女孩,才是真正的魔鬼。
她自称终焉,是整个世界的敌人。
她每天想尽办法忽悠安纳贝尔,掩盖自己做的事情,就是为了不让这女人承担代价。
安诺索性闭上眼睛,不去多想。很快房间只剩下女孩安静的呼吸声。
女人轻轻为她盖上被子,自己偷摸下床,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外面其实是一座孤寂的城市。
她看了很久很久,眼瞳散发紫色的微光。
她转过身,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走到角落捡起一只玩偶熊,此刻黑眼球流下黑色的眼泪。
这是安诺在自己原本的家门口捡到的玩偶熊。
“高到可怕的污染,这种程度怎么可能……”
她恍然大悟。
“这妮子运气真好,误打误撞么,这东西应该和这座城市的邪神有关,也是重要的线索。”
她想要割出一点血液令其活过来,邪神拥有创造怪异的手段,怪异的诞生本就源于不稳定的污染极端恶化,从而扭曲转变的结果。作为污染源头的邪神,即使只有部分力量,也已经足够。
可安纳贝尔愣住了,自己居然失败了。
接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玩偶熊自己神奇般的活了过来,笨拙的奔向床边,仰头注视静谧的女孩。
不忍惊扰主人的休眠,又好奇主人美丽的面孔。
“歪比……巴卜……”
玩偶熊尝试模拟人声,听不清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