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方一眼就看出他不是人。
当然，不是指夜纸是个作者，而是它的身体结构与人类迥异。它的脑子里装满了液体——液态的神经网络，这个网络没有稳定的连接和物理空间中稳定的结构。同时它也没有内脏，它的腹腔是空的，脊椎没有分化出肋骨。无论是唤醒前还是唤醒后的本体，夜纸都是如此形态。
绪方用分身3强制唤醒夜纸后，将那个2KB的内容给他看。
“世上只有我能看懂这个语言。”夜纸问，“上周目的我对你说了多少？”
“只有这些。”
夜纸点点头，“以我的谨慎，应该也不会透漏给作者太多……我相信你，并非是你取得了我的信任，而是没有其它的破局方法。”
夜纸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实不相瞒，我的身份很特殊。”
“我知道。”
“我不是人类。”
“我也知道。”
夜纸：“上周目的我对你说过这些？”
“没有，这是我看出来的。”
夜纸愣了下，试探着问道：“你也是异域者？”
绪方在毁灭之神口中听过这个词汇，这是恐吓小说网对异界生物的称呼。
“我不确定，但从生物学的角度来看，我的确不是人类。”
夜纸对绪方的排斥感小了一些。
“规则，告诉你我的身份吧，但请你不要告诉其它人以及其它作者，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多少我信得过的人了。”
“好。”
“你听说过‘伪人’吗？”
“曼德拉记录中能够模仿人类外观及行为的虚构生物？”
“是的。”
“你们的名声并不怎么好。”
夜纸叹了口气，“我不想解释太多，第一印象实在难以改变，网上的传言都是过分夸张的描述。我无法评价我的同类怎么样，至少我从来没有伤害过好人。”
虽然夜纸说是如此，但对于不同于人类的另一种族而言，它们的善恶观还有待商酌。
“你们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当然是因为作者——我们的创作者，我无比讨厌作者创造了我们，但却也因为作者的身份，我得以幸存，听起来很讽刺不是吗？”
“你有破解这次离奇事件的方法吗？”
“当然。”夜纸揉了揉自己的脸，“首先，我要换个身份。”
接下来，绪方观察了夜纸作为“伪人”展现的能力。
夜纸以家中起火为由，把自己的父亲叫了回来。
不多时，一辆宾利停在院前，一位中年白人急匆匆跨下车。
发现家中毫无异样，中年人皱着眉盯着面前的夜纸，“该死的，儿子，别告诉我这只是个玩笑！”
夜纸没有回答，只是和男人对视。
就在中年人即将爆发的时刻，夜纸的身体突然化为一团流动的雾气，吸附到他身上。
“这是什么？！”男人惊呼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在绪方的视角中，男人的身体结构在快速向着“非人类”的方向转化。
“这就是你的天赋能力？”绪方来到夜纸面前。
“由于要付出代价，我也不想随便成为另一个人。”成为中年人的夜纸说道：“但是为了破解离奇事件，这是必要的牺牲。”
“看起来像那个网站购买新身份的功能。”
“那个网站能让作者变成另一个人，因为它借用了我的能力。在我来之前，那个网站只会生成‘空白’的身份。”
“你用这个能力会付出什么代价？”
“寿命，损耗的寿命等于对方存活的寿命。可惜，这个世界位高权重者都是年龄大的人。”
“能对作者使用吗？”
“对普通人尚且要小心谨慎，对作者…算了，我不想作死。”
“好吧，你能得到新身份的记忆吗？”
“可以，这也是我要成为众议员的原因，因为有很多人能帮助我们破解这次离奇事件。”夜纸笑道：“要破解这次离奇事件，首先要明确谁才是敌人。”
……
下层世界的深处，空阔昏暗的空间。
一个长桌立在中央，长桌的尽头是个画风迥异的显示器。
长桌后的每个座位所在的桌面都写着一个数字。仿佛对应着其主人的身份。
此刻，8号、10号、13号的座位上已经有“人”了。
与其说是人，不如说那更像是一些不可名状的生物。
13号看起来是一个体型巨大的黑色物体，身长3米，容貌超出生物学的范畴，浑身上下不知道长着几条胳膊。
10号没有头，脖子断口处晃荡着几条触须，更多蠕动的触须藏在它的肚子里，一只眼球从衣领里伸出来。
8号的体型像一位苗条的女士，只是它的后背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睛，只是看一眼就让人眩晕。
【那些作者又活了下来。】8号冷声说道，【我就觉得这个粗浅的计划不太靠谱。】
【你，嘶……为什么……如此害怕……】10号用浑浊的声线问道。
【呵呵，8号以前经常接触作者，被他们整怕了，我倒是觉得作者除了能搞事外，没什么了不起的。】13号比出手枪的手势，【作者也是普通人，砰的一下也会死。】
【规则，嘶……还没进来……】
【可惜这家伙居然是分身系，麻烦，要是拿到他的贡献点，我说不定能晋升到12号。】13号还在为它失败的狩猎游戏感到惋惜，【3号真厉害，连作者的行踪都知道。】
【毕竟，只有嘶……前5号……权限，看得到，读者。】
【根据读者的“合法剧透”制定对策……有趣啊，我越来越想晋级了。】
这时候，又一个“人”从黑暗中浮现，出现在5号的座位。
8号起身问，【修女什么时候死？】
【你应该问“她什么时候永生”。】5号说。
【她什么时候永生？】
【下一次迭代之前。】
【好。】8号满意地点了点头，重新坐下。
5号看了你一眼，叹了口气，【还在盯着我吗？】
【5号，怎么了？】
【读者貌似对我们产生了兴趣，自从处理了柏妮丝后，他们一直追着不放。】
【读者说了什么？】
【你们是知道的，只有3号和4号才能看到评论……不过，即使说了什么，也无所谓，不是吗？】
【那么，5号大人，您有什么事情吩咐我们？】13号热切地问道。
他知道这群作者不过是乌合之众，3号独自就能摆平，不过他还是想跟着混点贡献值。
永生会议掌控着永生教，虽然前13序列已经是永生会议的核心，而真正的掌权者则是那前5位。
每晋级一个序列，都是质的飞跃。
2号已经有权限回到现实世界，还能经常见到作者。1号和2号不在时，3号便是永生会议的管理者。至于1号，它的座位已经空了好久，新加入的成员甚至怀疑这个“人”是否存在。
【等待指令。】
这句话结束后，是长久的沉默。直到4号的位置上出现一个人。
4号和5号的气质截然相反，后者总是让人毛骨悚然，而前者就像路边摆摊的老大爷一样毫不起眼，然而在座的各位却似乎不敢小觑它。
4号挥了挥手，长桌尽头的显示器出现清晰的画面。画面正中，是一位黑发黑眸的小萝莉，像犯人一样拘在审讯室内，周围站了一圈全副武装的士兵，十几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它的脑袋，只要其稍有异动，就能让它沐浴枪林弹雨。
【规则。】13号惊讶地说道，【它还敢过来？】
【只是个分身而已。】4号玩味地说道，【我还以为这家伙会利用自己的“死”去搞点小动作，没想到它这么快就又出现在耶路撒冷，直接明牌自己是分身系？它究竟是蠢还是有别的心思？】
【莫非是想诈降？】8号猜测道，【不管如何，我们要尽快处理这个祸害。】
【不着急，我们来和它谈谈。】
……
“那么，你是代表作者和永生教谈判？”军官站在绪方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周围的枪口并没有让绪方感到恐惧，毕竟这不是他的本体。
绪方说道：“我想面见永生教的最高管理者。”
“哦？就凭你？”
“你们杀不死我。”
军官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最初的问题。”
“我说过了，我要见你们的最高管理者。”
周围的气氛突然发生了变化。
【我姑且算是永生教的高层，你可以称呼我为4号。现在，能让我们好好谈谈了吗？】
绪方抬头看向他。军官的外貌未变，但是气质却已然变得陌生。
“4号，也就是在你上面还有3个？”
【你只需要知道，我能轻易决定你的命运。】
4号和绪方对视着，恶魔之眼自带的震慑对它不起效果，事实上，所有怪物都对其免疫。
“我是代表我自己来的。”绪方回答道，“我们之间没有利益冲突，我无意参与你们和那些作者的斗争，我本来只是一个路人。”
【永生之上，再无利益，许多人做梦都想得到的永生，你，为何如此排斥？】
“我不排斥永生，我排斥的是被‘永生’。”
“和我做个交易怎么样？”绪方提议道：“放我回归现实，我给你们想要的东西。”
【你能给我们带来什么？】
“你有什么需求就给你什么，或者我欠你们一份人情。”
【呵呵，你的人情一文不值，如果你愿意配合我们歼灭其它作者，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恕我拒绝。”
【作者之间哪里存在信任，你不会蠢到相信他们是你并肩作战的同伴了吧？】
绪方说道，“我希望我们之间的交易平等，而出卖其它作者，等于将主动权交给你们，我不会接受。”
4号俯身在绪方身侧，低声道：
【你不会以为自己很特殊吧？以为自己成为“作者”后便是天选之人？来到永恒世界的每一位作者的经历都可以写成一本书。在我眼中，你也只是普通的一个。】
4号能操纵他人的感情，他可以用一句平淡的话语扭曲他人的观念，也可以轻描淡写地对人洗脑。它扮演一位坏人，挑拨作者的情绪。
当然绪方觉得除了“攻击性有待加强”之外没有其它的感受，“所以，你便是用这种方法洗脑了柏妮丝？”
【哈哈哈…柏妮丝比较脆弱，甚至不需要刻意去洗脑，只需要让她经历一些惨剧，她的思想观念就会发生变化。嗯，对绝大多数人类也适用呢。】
“听起来十足的反派发言啊，我可以理解你在恐吓我吗？”
【随你怎么想吧，哦对了，既然你不愿意配合我们，那就让游戏继续下去吧，无非就是稍微麻烦一点，但我有的是耐心。仔细一想，捕杀全力挣扎的猎物反而还有一些成就感呢。】
“谈判失败了，那么，你现在要摧毁我？”
【我的心情还不错，只要你愿意被囚禁在这里，我暂时不会破坏你这个分身。不妨和我聊聊天吧，也许你能从我口中诈出什么有用的内容？】
“你这么说，我是得不到有用的内容了。你们永生教就对自己这么有信心对付作者吗？”
【当你随时能掌控其它人命运的时候，你也会有我这个心态。其实我也并不在乎你是否背叛其它作者，他们终究都会融入永生的怀抱。我只是想欣赏下，自私的人性会发出什么样的丑恶光芒。】
【既然面对面交流了，不妨，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你说。”
【除了柏妮丝外，还有一位叫“穆琳”的修女也会被淘汰，时间大概24小时内吧——怎么样，对于你来说，这是一件有用的内容吧？】
“……”
【不用担心，很快就到你了，即使你的本体藏到太空，我们也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