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歌从教堂中清醒过来，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默默地坐在忏悔室里翻看着手里的黑书。外面的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但良好的时感令他依旧保持着往日的习惯，每天准时睡觉准时起床，该做的事情一件也不会落下。不如说，只要他愿意，其实随时都能重新回到梦里面去，闭上眼睛时就能看到那个虚伪的世界。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禁在想，到底是他在这个世界进行生活，还是生活在操纵着他。明明墙上的挂钟已经完全停滞了时间，但这个世界却依旧在运转着。所有人都能找到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所有人都在忙碌着，只有他在这个地方偷懒。

然而还没等叶歌把手里的咖啡喝完，忏悔室的门便忽然被谁打开来。

“为什么你还在这里？”走进来的是莉莉丝，开门时看到叶歌还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叶歌反问道。

“快想想办法解决问题。明明是你自己搞出来的。”莉莉丝总算体会到平时叶歌的心情了，坐在叶歌身边推了推他的肩膀。

“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叶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依旧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如果她自己不愿意醒来，我又怎么能唤醒一个装睡的人。”

“那也要想办法。因为你的错，大家都变成傀儡了。”莉莉丝叹了口气。

她本来是不在乎这点小事的，因为魔女的剧场影响不到她。可是，其他人就不一样了，在剧场里的所有人都只能成为魔女的傀儡，上演着一幕又一幕相同的戏剧。莉莉丝甚至没办法像叶歌那样参加到戏剧里，只能作壁上观当一个无辜的观众。

“稍等一下。来人了。”叶歌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时，原本昏暗的房间已经变得亮堂了许多，墙上的挂钟也恢复到了正常的流速。按照另一边的时感，现在应该是下午三点了，今天在教堂里负责轮值的是埃尔希。

在打发了上门的信徒以后，叶歌才重新闭上眼睛，依靠着不太熟练的模式开关回到了正常的世界里。现在在他眼前，整个世界就好像分了两层，一层是光鲜而虚幻的梦中世界，而另一侧则是昏暗无比的现实。梦中的世界流速是现实的数十倍，经常他在现实里一杯咖啡还没喝完，另一边就已经天黑了。

甚至在他喝咖啡的时候，他都不需要亲自去操控另一边的自己，那边的自己就会像设定好的傀儡一样做好所有事情。哪怕他是作为观众在外面看着，里面的世界也会正常运转下去。相比起里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则是完全停滞了下来，经常是叶歌感觉过去了好几天，但是墙上的挂钟却只划过了不到一个小时，甚至只有短短的几分钟。

“这样下去，迟早连我们也会疯掉的。”莉莉丝扶着额头，本就苍白的小脸上透露出厌倦的神色，“那个东西，绝对不正常。”

“因为时感被混淆了啊。”叶歌倒是能理解为什么。魔女的力量再怎么伟大也只能操纵剧场内的一切，但世界的时间流速是无法改变的，能改变的就只有他们本身了。也就是说，那些充斥在空气中的庞大魔力已经影响了他们对时间的感官。

他之所以能分清楚，是因为他作弊了。而莉莉丝的话大概是因为身体里血脉对魔力与精神天生就有着相当的抵抗力，但这样下去确实不是长久之计。

“我不知道。但是，总觉得有点想吐，脑袋晕乎乎的。”莉莉丝说着说着就躺了下来，“快想想办法，叶歌。这里就剩下我们两个活人了。”

“我出去看看。”叶歌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他有些忘了自己昨天是怎么回来的了，好像前一秒还在仰望着那巨大的嫉妒魔女，后一秒就回到了教堂门口。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现在的他并没有资格去到风暴中心唤醒爱丽丝。

上一次能轻易地唤醒索菲，完全是因为索菲自己愿意醒过来。可这次不一样了，他才是导致爱丽丝堕落成魔女的根本原因，不说唤醒对方，哪怕只是想重新回到中央教堂里也绝非易事。

“……我和你一起去吧。”莉莉丝想了想，最后还是追了过去。她并不担心叶歌会丢下自己，但一个人待着也确实够糟心的。

两人一起离开了忏悔室，回到外面的教堂时，恰好看到埃尔希从楼上走下来。但是比起往日那个活泼的少女，现在的埃尔希就像是失去了灵魂，只是木然地拿着扫帚下来，看到叶歌与莉莉丝时也没有任何表情，径直地从两个身边走了过去。

“我喊她也没有反应。”莉莉丝抿了抿嘴，有些不甘心地说道：“已经变成傀儡了。叶歌也没办法吗？”

“在摧毁魔女的剧场之前，唤醒任何人都没有意义了，还不如让他们继续沉溺在另一侧的梦里。现在清醒过来，只会让她陷入到和我们一样的错乱中。脑子会烧坏的。”叶歌摇了摇头，继续往外面走去。

“好吧。”莉莉丝有些不开心，但她知道叶歌并没有说错。沉溺在梦里，至少还能受到保护，但清醒过来的话肯定就完蛋了。只可惜，那个梦里并没有她的位置，所以她不得不和叶歌一起结束这场大梦。

教堂外依旧是漆黑的一片。抬头的时候，看不到太阳，也看不到天空，整个世界都安静得让人害怕。巨大的魔网仿若一个大碗，将整个罗德城倒扣在里面。街道上走过的行人仿佛是被无形的丝线所操控着，满面麻木地从教堂前走过。

在城市的中央，巨大的嫉妒魔女安静地伫立在原地，那漆黑的双眸微微低垂，用虚幻的双手抱着自己，固执的姿态仿佛是在拒绝着一切。

“那个，到底是什么？”莉莉丝从未见过那样的怪物，不由得向叶歌问道。哪怕是以她的体质，在第一次见到魔女的本体时都感受到了不小的精神冲击，普通人要是敢直视这种东西恐怕会直接疯掉吧？

“魔女，或者说是罪业的本质吧。”叶歌对魔女的理解已经愈发深刻。那个与其说是爱丽丝化身的魔女，倒不如说是魔女的本体藉由爱丽丝的灵魂降临于此。爱丽丝的意志，就是嫉妒魔女的意志。

“要打倒那种东西吗？”莉莉丝有些为难。不是她看不起叶歌，他们两个加起来恐怕都不够那个东西塞牙缝的吧？

“怎么可能。只是要先想办法靠近它，然后再把爱丽丝从它手里抢回来。”叶歌摇了摇头，“走吧，这一路上可不会太轻松。这次得拜托你保护我了。”

“没问题。”莉莉丝漠然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