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看来,你已经作出了决定。我可怜的孩子,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哪怕是陷入到如此绝望之中,我也还是爱着你。】

母神轻叹口气,放开了怀抱。一切都逐渐归于现实,那些盲目的光芒尽是褪去。爱丽丝回到现实中,看到眼前的母神像已经睁开了眼睛,偌大的教堂内充斥着温暖的圣光,仿若母神亲自降临于此。教堂的大门被打开来,圣殿骑士们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就连卢西恩也不得不从外面赶过来,以瞻仰这一幕不可思议的神迹。

因为母神早已陷入长眠,往时哪怕是其他圣女祈求祝福时也未曾有过如此宏伟的神迹。但这一幕恰好发生在爱丽丝身上,甚至那些柔和的圣光都围绕在爱丽丝身边,仿佛是在守护着她,以示神明对她的恩宠。高大的神像活了过来,面带温柔地注视着面前的两人。

“多么不可思议……母神苏醒了吗?还是因为爱丽丝唤起了神迹?”卢西恩忍不住喃喃道。

叶歌站在母神像前,感觉到自己的恩赐逐渐被剥离,精神力也变得前所未有的衰弱。现在的他别说是四阶神术了,恐怕就连最简单的驱散术都用不出来。因为他已经被母神亲自剥夺了身份与信仰,归还了所有源自于对方的恩赐。

在充斥着圣光的教堂中,他并未像其他的圣职人员那样感到温暖,反而是久违地感到了空气的寒冷,呼出的气息都要凝成白雾。于是,叶歌忽然笑了起来。

“叶歌。”爱丽丝背对着所有人,再也没人能看到她脸上流下的眼泪。

“怎么了?”叶歌一如既往地笑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有一个秘密想告诉你。”她缓缓抬起手,所有光芒都朝她手上凝聚。

“你说吧。”叶歌道。

“我……我……”爱丽丝已经泣不成声,想说出口的话也说不出去,因为那对她而言实在太过残忍。

“我知道。”叶歌好像知道她想说什么,轻笑着回答道。

“喜欢……我喜欢你……比任何人都要喜欢你。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所以,不要离开我。”她低下头,一边哭着一边说道。

叶歌并没有回答,仅仅是来到爱丽丝身旁,轻轻抱住了她。她是纯洁无垢的圣女啊,所以一直以来都不懂得如何去挽留,也不知道这种时候该怎么去做。她本应得到一切宠爱,任何人都不会舍得离开她,但是这其中并不包括叶歌。但凡人的成长本该如此,只有在失去什么后,才懂得自己缺失了什么。

可惜,此刻的他并不是叶歌·克拉帕姆。

他是叶歌,也只能是叶歌。

“为什么啊。为什么不回答。为什么不答应我。”她已经知道了答案,却还是无法接受,只能死死地抱住叶歌,仿佛只要这样就能让他留下来。

“我也喜欢你。爱丽丝。”叶歌摸了摸爱丽丝的脑袋,轻声说道。

“不要……我不要这样……”爱丽丝从未感觉到叶歌的怀抱是如此冰冷,好像他的身体也在逐渐变得冰冷。

【现在,我宣判叶歌·克拉帕姆的罪行。他已欺瞒圣女爱丽丝,犯下不可饶恕的背叛之罪。我以母神玛利亚的名义,剥夺其正职牧师的身份,并收回他的一切恩宠与荣光。】

在场的所有信徒都听见了那个伟大的声音,不仅仅是爱丽丝,就连在门外对这一幕感到疑惑与不解的卢西恩也听到了——唯独叶歌没有听到。

“……母神大人,这是您的旨意吗?”卢西恩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尊神像,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那个声音做不得假,也只有母神才拥有如此伟力。在确认过神谕的真伪之后,卢西恩也不得不面带苦涩地对圣殿骑士们下达了命令:“把那个罪人从圣女身边驱逐出去。这是母神的神谕。”

“不要过来!”爱丽丝大声喝退了那些踌躇不前的圣殿骑士,同时从叶歌的怀抱中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叶歌的眼睛,问道:“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这样?”

“爱丽丝,现在问已经太迟了。你如果愿意早一些问我,再多了解一些关于我的事情,或许事情就不会是这样发展了。”叶歌轻叹口气。他从来都没有打算对爱丽丝隐瞒任何事情,是爱丽丝自己不愿意问而已。她明明早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却总是自欺欺人地以为事情会这样默默地变好。

这就是爱丽丝与索菲最大的不同。她所受到的恩宠太多,因此不再愿意去接受那些所不能接受的事情,以为一切都会如她所愿。她的愿望太过纯粹,以至于忽视了叶歌心底的扭曲与孤独,只是一厢情愿地活在自己亲手塑造的理想乡里。

“是我的错吗?”爱丽丝喃喃自语,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她的故事不该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还记得我刚回来的时候,你交给我的东西吗?”叶歌松开手,拿出那本黑书,打开其中的某一页取出了一张折好的纸条递给爱丽丝,“现在,我原谅你了。已经结束了。”

【我嫉妒着你拥有比我更多的偏爱】

爱丽丝看到那张纸条,上面曾是她亲手写下的秘密。那时候,她还无法坦然地对叶歌说出“喜欢”两个字,心中满是身为圣女的负担与不安,对这句话也不知道该如何去理解。可她是如此喜欢这个人,愿意为他作出任何改变。

现在,她终于理解了。

何为偏爱。

何为嫉妒。

“啊……啊啊……”爱丽丝张开嘴,发出不成声的气喘,连眼泪都已经流不出来。

她终于被绝望所吞噬,陷入到不可自拔的嫉妒之中。眼中的漆黑形成实质的污秽流淌下来,身边围拢的所有精神与魔力都混淆在一起,又迅速被少女的绝望染成可怖的漆黑,犹如风暴一般将整个世界都卷进去。在那风暴之中,人们只能听到嫉妒魔女的哀嚎与鸣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空气之中不断传来破碎的声音,整个世界都因此开始崩塌、扭曲,就连高大而宏伟的中央教堂也因为这扭曲的魔力风暴而开始塌陷。但那些来不及逃跑的凡人却并没有被这股风暴卷入,反而是被强横地吹离了风暴中心。只有散发着圣光的神像依旧默默地注视着风暴中心的女孩,脸上露出了悲哀的色彩。

明明叶歌是离风暴中心最近的,但并没有被这股风暴所摧毁,也没感受到那股强横的推力。他只能默默的抬起头,望着风暴所构成的那巨大的魔女,心中既没有达成目标的喜悦,也没有背叛圣女的悲哀。

远处的天空破碎开来,露出了真实的一角。无数繁星照耀着嫉妒魔女的本体,洒下无穷无尽的魔力。那是如同抽象画派中,对扭曲与绝望的具象化描述,风暴与空气皆尽扭曲,可怖的面容中看不到半点属于圣女的柔和,空洞的眼眸中流下了腐蚀一切的眼泪,由魔力与精神所构成的巨大双手无助地拥抱着什么。如果仔细去聆听,还能听到从风暴中传来的绝望的哀嚎声。

不仅如此,随着嫉妒魔女的实体变得愈发庞大,天空的模样也终于回归到原貌,以巨大的魔网将整个罗德城都笼罩在内。凡人们无法窥见嫉妒魔女的本体,也无从知晓发生了什么。但从那一天开始,罗德城的太阳不再升起,也不再落下。

此为,嫉妒魔女的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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