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宁在附院住了将近一个月才出院,因为行动不便,陆阳建议薛宁回黄金小区居住,两个人门对门,照顾起来也方便,薛宁却执意回厂汉旧院,陆阳拗不过薛宁,只好将她送回厂汉。

虽然已经进入春天,天气也逐渐转暖,但薛宁的旧屋子跑风漏气,半夜还是有些凉,陆阳只好亲自动手将屋子整修了一遍,又买了电暖气等采暖设备,甚至为了薛宁上厕所方便还买了一个简易马桶。

陆阳忙碌的过程中薛宁就像一个雕塑一般抱膝坐在炕上望着窗外的大树发呆。陆阳偶尔回头看到薛宁的样子心里就充满怜惜,那具瘦弱的身体看着就虚弱,那眉梢眼底的忧愁更让人心悸。

陆阳一下班就立刻赶往厂汉,夏云一度以为陆阳和薛宁同居了,陆阳只好解释薛宁父亲刚过世,家里没有亲人,需要好好照顾,儿子照顾未来儿媳,夏云自然乐见其成,也不再骚扰儿子,做为科大教授她也是很忙的。

虽然薛宁的样子让人担心,但陆阳也有兴奋的一面,正是打着照顾薛宁的名义,他才可以一直呆在她身边,夏云说的没错,其实他们现在和“同居”也没什么区别,不值夜班的时候陆阳也住在薛宁屋子里,两个人一个炕北一个炕南,看着怪异却也和谐。

晚上陆阳偶尔醒来看着熟睡的薛宁,心中就有些庆幸,没回黄金小区看来也是对的,这样他就随时都可以看到薛宁,不用担心她忽然消失,或者再次轻生什么的,如果再发生什么,陆阳觉得自己会疯掉。

陆阳很想过去把薛宁搂在怀里,倒不是有什么男女之间的想法,只是想给薛宁更多安慰,她睡梦中偶尔会颤抖,似乎有些冷,当然不是真的冷,他已经给她盖了两层被子,她应该是心里冷,他想把自己的温暖传递给她,可又犹豫不决,怕刺激了薛宁。

用爱的阳光可以融化悲伤,用情的温暖可以赶走寒凉,陆阳觉得只要自己努力,应该会让薛宁从失去父亲的悲痛中走出来,当然这需要时间。

这天陆阳休息,一大早就起来熬了稀粥又烙了几个饼,他和薛宁吃过无数次饭,跑遍鹿城寻找美食,可现在他才知道薛宁喜欢吃的竟然是烙饼和稀粥,这么简单又有些粗糙的食物,薛宁没有说,但吃的多少可以反应出来。

吃完饭陆阳见薛宁两条腿垂在炕沿,就过去给她捏腿,姜毅松说过,长时间不运动会造成肌肉萎缩。陆阳捏的温柔又细致,眼角扫过薛宁呆滞的脸就想起刻在脑海中那个病美人形象,薛宁娇弱和刚毅两种形象交替在他脑海中出现,他喜欢哪一个呢?他也说不清,突然想起薛宁说过,他曾经捏断过她的胳膊,于是陆阳的手就更轻柔起来。

陆阳给薛宁做完按摩见窗外阳光明媚,就道:“要不要出去待一会儿?”

薛宁不置可否,陆阳想了想就给薛宁披上外套将她抱到轮椅上,又将轮椅整个搬出了屋子,来到院子中,清新空气吹过来,陆阳立刻就感觉到一股春意在滋生蔓延。

陆阳也不打算出院子外边,他们回到这个小院以后不时有村民偷偷趴在墙头窥探,出去的话必定被人指指点点,他倒是不在乎,但他怕薛宁不开心。

于是陆阳就推着薛宁在院子中围着大树转圈子,一边走一边轻声安慰道:“雪妮,我知道你心里依然难受,可贺叔叔他已经走了,你要坚强,贺叔叔唯一的愿望就是让你好好活着,坚强的活下去,如果贺叔叔泉下有知看到你这个样子,他会失望的。”

陆阳知道提起贺云峰会引起薛宁的情绪波动,可薛宁已经一早晨没动静了,他心里有点慌,况且他觉得这样劝薛宁是正确的,多重复几次说不定她就听进去了。

薛宁轻轻叹息了一声,陆阳说的话她当然懂,她既不是痴呆也不是儿童,所有的道理她都懂,也知道陆阳姜毅松和江凝逮着机会就安慰她是为她好,可她心里一点劲儿都没有,如果不是答应爸爸要活下去,她连活的劲儿都没有。

她可以按照爸爸说的活下去,可“好好”却做不到,她甚至明白自己这是在当鸵鸟,对爸爸的死自责愧疚,也知道爸爸不希望自己这样,可她就是不想动,不想面对这个世界,她不知道这个世界对她还有什么意义。

要不是不吃饭会饿死,她甚至都不想吃饭,于是她除了简单的吃点东西就是睡觉发呆,陆阳说了那么多话她其实并没有听进去多少,她的大脑大多数时候都处于放空状态。

又转了几圈,薛宁忍不住开口道:“停一会儿吧。”

薛宁突然开口说话让陆阳愣了一下,随即关切的询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口渴了?还是想上厕所?”

薛宁并没有不舒服,也不想喝水上厕所,实在是陆阳转得她头晕,想放空都不能。

“我想看看树。”薛宁只好道。

陆阳将薛宁的推的面向大树,又往后撤了撤,这样就能看清全貌了。

前几天一股春风吹过,许多嫩叶从枯老的枝丫中钻出来,散发出草木特有的味道,有种欣欣向荣的感觉。

两个人正看着,一群麻雀飞过,其中一只竟然落在薛宁膝盖上,毫不畏惧人类,陆阳怕麻雀弄脏了薛宁的衣服,就挥手驱赶,却听一人笑着道:“哎呀,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是不是影响你们亲热了。”

能这样说话的只有江凝,从某一天开始,江凝忽然就开始打趣陆阳和薛宁,有意无意间拿他们开玩笑,陆阳知道江凝这也是一种开导薛宁的方式,学姐的思维一直就和别人不同。

陆阳抬起头见江凝笑盈盈的走了进来,急忙进屋给江凝搬了一把椅子出来。

江凝打趣道:“不错,有眼头见识,学姐我会替你说好话的。”

陆阳知道江凝是来谈公事,便道:“我去做饭,你们聊。”

江凝扔给陆阳一个赞许的眼神等陆阳进了屋才面向薛宁,脸色一下就严肃起来。

这段时间江凝都快愁死了,她只是一个律师,薛宁却把整个云峰建筑都扔给了她,一份授权协议就让她成了云峰建筑的话事人,简直是赶鸭子上架,不仅业务不熟悉,人员管理也是一团乱麻。

她今天来这里是想和薛宁商量一下公司裁员的事情,说实话贺云峰的管理并不怎么样,人员结构非常混乱,这是许多私企的通病,贺云峰在的时候这些都不是问题,可现在贺云峰不在了,简直是矛盾重重,江凝这一个月尽干一些扯皮的事情,再折腾下去恐怕公司就要散架了,思考再三江凝决定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对云峰建筑按现代化公司的管理模式进行改造,能者留下,滥竽充数的滚蛋。

这样大的事情,江凝必须和薛宁商量一下,即便薛宁精神状态很不好。

江凝把自己的来意和薛宁细细说了一遍,说完才发现薛宁似乎都没有认真听,眼睛一直盯着树上一个地方。江凝放眼过去,发现树杈上有个鸟窝,有两只鸟在窝旁扑腾翅膀。

“雪妮,你觉得这个裁员方案怎么样?”江凝只好问道。

薛宁却道:“姐姐,去年这个窝里还有三只鸟,大鸟还在给小鸟喂食,今年就剩下两只小鸟了,你看它们都很害怕,想飞又不敢飞。”

江凝心中叹气,知道薛宁精神还是没有缓过来,嘴上却道:“鸟儿大了,终究要离开妈妈自己飞的,人也一样,终究要有长大的一天。”

顿了片刻,江凝又道:“雪妮,你还不知道吧,姐姐十五岁父母就出车祸去世了,我是自己把自己养大的,你虽然经历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又失去了爱你的爸爸,其实你是比姐姐幸运的,贺叔叔是笑着离开的,姐姐都没见到我爸爸最后一面。”

薛宁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有些惊讶的看着江凝,从看守所第一次见到江凝开始,她对江凝的印象就是漂亮能干有爱心又爽快,是她认识的女性里最好的形象与性格,在医学院上学时,她甚至想过,如果有可能她也要成为这样的女人。

原来,江凝也有艰难的过去,通过只言片语就能猜测出她曾经的不易,可她现在却成为了一个坚强又成熟的女性,那自己呢?

吃饭的时候薛宁一直就在思考这个问题,自己是该振作起来勇敢面对这个世界还是就这样过一天算一天。

薛宁犹豫不决,不过对江凝的问题还是给出了意见,郑重的说:“姐姐,我对公司不懂也不感兴趣,你看着办就好,你做的所有决定我都同意。”

江凝走的时候又把陆阳拉了出去,当胸就给了陆阳一拳,怒道:“陆阳,你小子怎么搞的,能不能用点心啊?”

陆阳一脸的不明所以,江凝又道:“你不是雪妮的男朋友吗?你们都同居了雪妮妹妹怎么还这样?都说爱情可以战胜一切,你是不是爱的不够啊?”

陆阳一脸苦笑,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

江凝又道:“雪妮妹妹我可是交给你了,别磨磨蹭蹭的,快施展你的爱情攻势,把以前那热情劲儿拿出来,雪妮妹妹说不定很快就振作起来了。”

江凝的话让陆阳有些心潮起伏,或许旁观者清,他把薛宁当做瓷器,小心翼翼的捧着,这不是正常的相处之道,或许自己真的应该换一种方式。

于是,陆阳回到屋中就盯着薛宁看,看的薛宁都有些惊讶,然后陆阳就走上前抱住了薛宁,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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