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宁,有话好好说,刚才的事都是东哥让我做的,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恨就恨东哥,和我没关系呀。”陈洪兵坐在桥上快速解释着,怕说的慢了就来不及说了。
薛宁觉得没有比陈洪兵更无耻的人了,闹了这么长时间,满世界宣扬自己是变性人,竟然还恬不知耻的说和他没关系,要不是她喉咙干涩实在没痰,薛宁绝对会吐他两口。
陈洪兵见薛宁表情都没有变一下,剪刀离自己越来越近,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顺着桥上栏杆往开挪了挪的道:“薛宁你别瞎胡闹,你要捅了我你就得坐一辈子牢!”
薛宁咬着牙道:“我就是坐一辈子牢也要捅死你!”
薛宁说罢就举起了剪刀,去了医学院学了人体解刨学以后她对人体结构已经很了解,暗忖是该捅陈洪兵心脏,还是扎他颈动脉。
陈洪兵见寒光闪闪的剪刀离自己不足二十公分,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再看薛宁的眼神更是阴狠异常,突然道:“薛宁你放了我哇,我错了。”
一直嘴硬的陈洪兵竟然认错,薛宁反倒愣了一下。
陈洪兵见薛宁的手停在了半空,急忙道:“我错了,我们都错了,是我们对不起你,你放了我哇,我再也不对付你了,你让我磕头也行。”
陈洪兵突然翻过身又跪下就给薛宁磕起头来,额头磕在桥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如果是很久以前,薛宁能见到陈洪兵如此服软,绝对不会再追究,可是现在,她一点感觉都没有,陈洪兵小丑一样的行为非但不解恨,反而更加让她恼怒。
奶奶已经死了,她也变成了这个样子,现在道歉又有什么用?
“你求饶也没有用,我说弄死你就弄死你!”
薛宁冷冰冰的说道,陈洪兵的道歉太晚,而且她根本不信,和恶人讲道理就是对自己的不仁,虽然自己也不是好人。
陈洪兵身体一下定格,隔了三秒才缓缓抬起头,露出一个哭丧脸道:“薛宁,你就饶了我哇,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薛宁不想再听陈洪兵废话了,她感觉到自己的手在抖,这不是害怕也不是慌张而是兴奋,记得她第一次和人打架拿棍子打在别人腿上的时候,她就有些颤抖,浑身血液都在沸腾,大脑里甚至有个声音在说,“打他,狠狠的打他。”
只有那种发泄感才可以减轻她无力挣脱的压抑。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要杀人,知道后果是什么,不是坐一辈子牢就是吃枪子,可是她一点都不怕,甚至觉得那样也是一种解脱,她的生命太痛苦,以前是贫穷黑暗压抑,后来是疼痛彷徨犯罪,生命中实在没什么闪光点,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自己是变性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还要被他们嘲笑。
弄死陈洪兵,自己就从这桥上跳下去,一了百了。
虽然爸爸对自己很好,可爸爸也得了不治之症,就算自己对不起他吧!
想妥了一切,薛宁再次举起了剪刀,陈洪兵一下就吓傻了,直勾勾的看着薛宁,嘴张了张想喊声“救命”,大脑却不听使唤,两腿之间尿液流出来都没发觉。
就在薛宁要将剪刀狠狠扎在陈洪兵脖子里时,突然一个人大喊道:“贺雪妮,不可以!”
这声呼喊声音足够大,甚至带着一丝破音,震得薛宁手一抖就没落下去。
薛宁微微侧过头,发现出声阻止她的竟然是陆阳,情绪一下就震荡起来。
这个世界上,奶奶已经去世,能让她情绪产生波澜的除了贺云峰也只有陆阳了。
她这辈子只谈过一次恋爱,喜欢过一个人,虽然短暂又苦涩,却也是生命中少有的彩色片段。
陆阳一上彩虹桥就发现薛宁拿着剪刀要捅坐在地上的人,看那架势是要用剪刀捅进对方脖子里,震惊的同时也惊恐万分,虽然已经知道薛宁根本不是什么乖乖女,也不是病美人,知道她犯过罪,可这样亲眼见她拿着剪刀捅人也让他惊骇莫名。
故意伤害,严重致死的话那可是重罪!
做为一名警察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尤其行凶者还是自己的恋人爱人!
“雪妮,快放下剪刀,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
薛宁看到陆阳那张熟悉的脸,手再次抖起来,这次不是兴奋而是痛苦,还有一点点自卑,和陆阳的过往快速从她脑海中滑过,从开始到结束,第一次见他自己就是一个坏人,现在依然是一个坏人,他亲眼见到了自己行凶的样子,那紧皱的眉头,应该是厌恶吧?
自己在他眼中已经是一个怪物罪犯烂人,索性就一烂到底吧!
薛宁转过身,又一次举起剪刀。
“你杀了他会给他偿命的!”
陆阳觉得自己快崩溃了,歇斯底里的大喊道。
薛宁露出一丝苦笑,淡淡的道:“抵命就抵命吧,我杀了他给他抵命就是。”
陆阳觉得自己脑袋要炸了,薛宁竟然一意孤行,不停他的劝阻!
隔着十几米鞭长莫及,陆阳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愤怒,难过自己的话一点作用都没有,他在她心里真的已经没重量了吗?还是从来都没有过?愤怒的是他理解不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那些人曾经将她打成重伤,可这又不是旧社会,这都什么年代了,罪犯自然有法律来制裁,你报了案法律自然会给你公平,自己动手是多么的愚蠢!
难道变性人真的思想不正常吗?
眼见无法挽回的事情就要发生,陆阳猛然大喊道:“贺云峰!”
薛宁的手再次顿住,陆阳大声道:“贺雪妮,你爸爸贺云峰,他正在找你!”
薛宁的手又一次颤抖起来,这次是因为内疚,她真的不是一个好女儿,从她们父女相认以来她就没有做过一件对得起他的事情,实在愧对他的付出,而且爸爸病得那么重,现在出了医院来找她了吗?
薛宁的心一下子乱成了一团麻。
陆阳学过犯罪心理学,知道自己终于找到了打开贺雪妮心灵的钥匙,原来贺云峰才是贺雪妮的心灵弱点,而不是自己,“你知道他找你做什么吗?他要保护你,你知道他为了保护你要做什么吗?”陆阳不停的说着,怕她的思想一停下就会做出不理智的行为,“他为了保护你,请求我帮他给你顶罪,他不想让你坐牢,听到了吗?贺雪妮!”
这些话贺云峰交代过陆阳,不让他告诉薛宁,可这时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只要能阻止薛宁做傻事,任何可能性都要试一试。
薛宁一下呆了,大脑几乎一片空白,她把一切都告诉爸爸的时候记得爸爸说过,他会想办法解决,虽然她知道自己犯了罪的事是爸爸无法解决的,可心里还是感动,原来,爸爸竟然决定给她顶罪!
陆阳见薛宁整个身体摇摇晃晃,手中的剪刀也有些拿不稳,知道快攻破她心防了,继续道:“你爸爸他不想让你坐牢,他要给你顶罪,你如果杀了人,难道想让你爸爸去偿命吗?”
“啊”,巨大的愧疚攥紧了薛宁的心脏,薛宁踉跄了两步靠在栏杆上才没有摔倒,手中的剪刀也掉在了地上。
从陆阳出现,陈洪兵就紧张的看着事态发展,期盼赶过来的这个人能把他救下来,见薛宁一直在犹豫,心情紧张到了极点,眼瞅着剪刀从薛宁手中掉落,立刻连滚带爬的躲到了一边,再看薛宁,见她泪流满面根本就没有注意他,他怕薛宁醒悟过来再对他下手,这个怪物更本就不可理喻,趁薛宁和陆阳都不注意,悄悄溜下了桥。
终于阻止了薛宁犯大错,精神一松弛下来,陆阳竟然觉得自己浑身酸软,知道这是刚才极度紧张后的应激反应,心里庆幸,幸亏自己及时赶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见薛宁如痴呆了一般,靠着栏杆不动,面容苍白发丝凌乱,陆阳心中感慨,这个女孩儿,外表和内心差别太大了,看上去弱不禁风,做的却是惊人之举。
“雪妮,我带你去见贺叔叔吧,他很着急。”陆阳一边说一边向薛宁走去。
薛宁身体一震,去见爸爸,她还有脸去见爸爸吗?
去见爸爸,让他给自己顶罪吗?
从他认了自己这个女儿开始,又是花钱又是托关系,为自己做这做那,最后离了婚得了病,名誉也没有了,还想着为自己顶罪,爸爸付出的……实在是太多了。
而自己呢?花着他的钱,住着他的房子,上着他安排的学校,做的却是各种违法犯罪的事情,自己这样不孝的女儿,还有什么脸面见他?
如果没有自己的存在,他估计还是事业成功的企业家,被所有人赞扬。
自己已经是一个众所周知的怪物,变性人,罪犯,等待自己的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坐牢,难道还要让爸爸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为自己顶罪,背上一辈子污名?
不,绝不能这样做,就算是自己死了,也不能让爱自己的爸爸成为别人的笑柄!
陆阳不过向前走了几步,突然看到薛宁猛地站直了身体,才愣怔了一下,就见薛宁一翻身就站在了栏杆上,陆阳恍惚了两秒才突然意识到薛宁这是要干什么!
她竟然要自杀!
“不要!”
陆阳一瞬间全身血液都涌到了头顶,来不及思考,只是脱口说出了两个字。
薛宁死意已决,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是她爱上又不得不离开的人,她这辈子也不算白来过。
桥上的风吹起了薛宁的发丝露出她的脸,陆阳看着那张美丽的脸还有那决绝的眼神,心一下就空了,下一刻他就眼睁睁看着薛宁一跃而下。
“不——”
陆阳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腿一软就跪在了桥上,巨大的痛苦几乎撕碎了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