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西伯侯姬昌一路颠簸总算出了陕地,进入陈塘关东南地界。

一路走来,他的眉毛越皱越深,那所见所闻甚至让他忧心过度,染上了恶疾!

“咳咳咳……”

“父亲!父亲到底在忧心何事?竟病重如此!”

伯邑考痛苦的跪在姬昌车架中。

“伯邑考……”

姬昌的指着窗外光秃秃的田野,此时正是春耕农忙时,农民正牵着牛翻土,小孩子则跟在后面,在犁好的地上撒种播种。

“你看,他们在做什么。”

“不过是用牛耕地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姬昌摇摇头。

自己这大儿子虽然性情正直,可是对比小儿子姬发却少了几分洞察力。

“你知道这牛,一天能耕多少小麦田吗?”

“这……”

“我算了他们的速度,八亩!有八亩之多!你可知道一个人每天能耕多少?”

“一亩多点。”这个姬昌知道,并且补充说,“还得起早贪黑不休息,过程中还要换上几把锄头,毕竟铜锄头很快就坏掉了。”

“上次来时,西北还遍地荒野,人力不足,只能眼睁睁看着荒草遍地。可是如今……这里是农田,那里也是农田!这西北农田,扩张了岂止三倍!”

“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回去也叫人驯牛耕种就是了。”

“可你看看那牛背后拉的东西!那是什么?!”

伯邑考不认识,于是决定请个幸运的老乡过来回答问题。

车马停在路边,伯邑考唤来一个正在劳作的农民。

“老乡,请问这牛后拉的是什么啊?”

“那个哈,那个叫铁犁!”

“铁犁?”

“是从朝歌运来的新鲜玩意儿,大王下了死命令要求挨家挨户分着用,每个村誓死保护牛和犁的安全,人可以死,但牛不能死,犁不能丢。”

“这……牛比人尊贵了?不荒唐吗?”

“荒唐个龟孙!这东西可省了太多力气了!好家伙,一天拉八亩地,八亩地啊!而且第二天还能接着拉,不像人,耕一天得瘫三天才能缓过劲儿来!”

“……”

此时的伯邑考还没有意识到问题严重性。

他请求上前看看铁犁。

老乡也没什么防备心理,直接就同意了。

可直到近距离看见铁犁的样貌,伸手敲了敲那少见的漆黑材料,他顿时忍不住尖叫起来:

“天火???”

这特么……天火陨铁拿来耕地?!

西伯侯国拿天火打个匕首都要心疼,材料还不够用……

大商拿天火作犁?而且这一路上都看见十几个了!

大商的天火会下崽子吗??

要么哪来的这么多!

“你现在明白了么?”姬昌仰天长叹,“哀我西伯,这么多年兢兢业业,难道还是无法为父侯报仇吗?”

“大商为何……有这么多天火?!”

伯邑考不解。

既然天火都可以拿来做犁了,大商自然也可以拿它去做武器!

若是大商士兵人人配备天火剑,他西伯侯国纵使有再多粮食兵马也打不过啊!

“可不止如此……”姬昌悲愤望天,“这一路上,你可看见饥民奴隶?”

伯邑考仔细回想:“的确……这和我们以往来时完全不同。”

以前哪次走这条路,路边不遍地都是饿死的奴隶和饥民。

商王连年征战,打下了大片的疆土,将商王朝的版图扩大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同时也创造了大量的奴隶。

这些奴隶若在以往,肯定就直接拿去祭祀神灵了。

可是蒂莘上位后,因为需要人口来管辖扩张的版图,所以大肆减少奴隶祭祀活动。

如此一来,人口多了,但粮食却没变多。

作为社会底层的奴隶基本上从来吃不上一顿饱饭。

因此遍地饿殍。

蒂莘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些饥饿的奴隶会成为大商覆灭的最大推手。

姬昌早已经算好了。

假如他从西北一路而下,蒂莘兵力不足,势必要组织奴隶充军。

可是这些奴隶根本就对大商恨之入骨,稍作煽动,就会临阵倒戈,加入西伯王师!

到时候,浩浩荡荡的大军沿路而下,将摧枯拉朽,毫无阻碍!

可是现在……那些奴隶呢?

饥饿的奴隶呢?

伯邑考忍不住问农户:“这路边的奴隶都哪里去了?”

“嗨,”说到这里,农户脸上露出明显而简单的开心,“商王大赦天下,给俺们这些奴隶都填了户籍,称俺们为‘成汤子民’,还挨家挨户发了半年粮食,让俺们能饱着肚子耕作到秋收!”

伯邑考如遭雷击。

而姬昌更是胸口一闷,喉头发甜。

“商王哪里来的这么多粮食?!”伯邑考激动到破音。

“商王也没瞒着,朝歌的人说了——国库已经散尽了,大商有没有明年的气运,全看咱们今年的收成。”

“她疯了吗?她就不怕一场天灾,让大商气数断绝?!”

“不知道,但是俺不希望那样。”

“你……你以前是鬼方人吧?你可是奴隶啊,怎么向起了大商?”

“在鬼方俺也是奴隶,在鬼方也没吃饱,只能整天挨鞭子,种出来的东西也归别人。

可是现在,多亏牛和铁犁,耕地变多了,人人都能分到田!俺也能有自己的田哩!朝歌来的人说——等这块地耕完,以后就归俺种,种出来的东西也归俺。俺凭什么不向着大商?”

是啊。

伯邑考苦笑。

他们凭什么不向着大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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