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玄大胜的消息传来，整个克虏侯府顿时一改前些时日的沉寂与不安，眼瞅着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连带着将那股冬日的肃杀萧条之意，都冲淡了几分。
往来的丫鬟婆子，脚步也利索了几分。
路上我甚至听到有些好事的婆子，吐沫星子四溅地向着一些新来的小丫头吹着那位周玄周侯爷的丰功伟绩，极尽夸张之能事。
到了钱氏的屋子前，今日钱氏的门大开着，孙嬷嬷往日间脸上的阴沉，似乎也缓和了几分。
得了通报后，我和秋菊走了进去。
钱氏正和屋中几个丫头说着话，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看着心情极好：“其实啊，我心心念念的，也不是侯爷什么大胜，立了什么大功；只要侯爷能够平安就好。如今消息总算传了回来，我也安心了。”
“哎呦。”
说到这儿，她忽的抬手，轻轻按在肚子上，面上又惊又喜，叫了一声，“小家伙踢我了！”
“侯爷自是洪福齐天，”
平儿笑着恭维，“想来小少爷在太太肚子里，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极为开心的。”
“小家伙这么早就懂事了。”
钱氏的心情看着越发的好了。
大约是见的气氛好，一边的司琴也跟上来凑了个趣：“以奴婢看啊，这真武行宫果然灵验，这不，去上了柱香，好消息就传回来了。”
这一回，钱氏倒没有那么快的回应了，她轻轻地摸了摸肚子，又抬眼，视线似乎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方才颇有几分意味深长地开了口。
“真武行宫啊，倒是确实挺灵验的。”
我和秋菊一起给钱氏请了安，然后就站在了一边。
秋菊没有什么顾忌，开开心心地和钱氏说起了关于刺绣的事情：“那巧工坊新出的花样已经基本上弄清楚了，绣起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就是其中有几种丝线有些稀罕，都是江南那边的特产，还得着人回去带几份过来。”
“这个容易，我写封信回家便好，让他们下回来人的时候带上；”
钱氏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话语之间，似乎不经意地带上了我，“倒是江姨娘，这些时日和你一起，绣工如何了？”
“江姨娘的绣工可好了，好几个绣法还是她给瞧出来的。今儿还和我要了块样子，打算回去自个儿绣呢！”
秋菊对我自是不吝赞美，让我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抽搐了一下。
“哦？”
钱氏有些意外地瞧了我一眼，“江姨娘你倒是有心了。”
“都是太太上回的教导，还有秋姐姐这些时日日日手把手的指点，清澜若是再不学，委实辜负了太太和秋姐姐的一份苦心。”
我笑着说道。
“能听进去就好，作为女儿家，还是多花点时间在女红上好些，”
钱氏满意地点点头，“武痴姨娘这个浑号，总归是不太好听的。”
“太太说得是。”
我作出一副恭敬的样子应了。
就这么说着闲话，吴氏、王氏还有赵姨娘几位也纷纷来了，各自面上看着都是喜气洋洋的。
连一贯娴静的吴氏脸上，看着都似乎有了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果然，周玄的消息，对于后宅的女人心情的影响，实在是太过重要了。
几人各自请过安后，钱氏轻轻咳了一声。
屋子中，立刻安静了下来。
“侯爷的消息，想来大家也都知道了，”
钱氏这个时候，已经收拾好了心情，脸上摆出一副端庄的模样，“侯爷平安无恙，还成功地剿灭了为祸一方的巨寇，立下如此赫赫奇功，咱们后宅的女子，确实为他高兴，也是一桩值得庆贺之事。”
“今儿下午芮姐儿，还有巡抚朱大人的夫人，都递了帖子上门，说是要过两日一起过来，我欲摆酒招待，你们各自回去仔细准备一番，到时候好好迎接、服侍，既不要丢了侯府的脸，也莫要得意忘了形。”
芮太太，还有朱大人的夫人，要来？
我的心中微微盘转了一下——这多半，是过来庆祝，还有顺带着打探消息的吧？
前些时日不见过来，是为了避嫌，还是其他什么？
不过面上不动声色，正打算跟着几人一起应了下来，却不防钱氏点了名。
“江姨娘，那一日早上你辛苦些，早上将热饮备好，请朱家夫人也尝尝，莫要出了差错。还有，芮姐姐可能要带着弄梅过来，你和她多学着些。”。”
我能感到，钱氏的眼睛，很是有些意味深长地落在我的身上。
“清澜知道了。”
我躬了躬身，应下了这份差事。
钱氏点了点头，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还有一事。前两日去真武行宫上香祈求玄天上帝保佑，如今便有好消息传来，看来这真武行宫的香火确实极为灵验，既是如此，那定时得去还愿才行。”
“春兰，这一趟就你代我去吧。”
钱氏的声音很是平淡，仿佛说着一件十分平常的小事一般。
屋中却忽然安静了下来。
我微微低着头，纹丝不动，然而却能感受到，几道夹杂着各种不同情感的视线，在我的身上扫过。
有愕然，有探究，有窃喜……
“太……太太？”
王氏说起话来有些结巴，和平日的利落样儿完全不同，似乎连她自己都没想到，钱氏居然来了这么一出。
“怎么，不想去？”
钱氏的一双凤目瞥了过去。
“不不不，多谢，多谢太太恩典！”
王氏面上又惊又喜，上前连连行礼，眼角的余光还不忘得意洋洋地瞟了我一眼。
“那就好。”
钱氏微微点头，“还是让司棋陪着你去，她上回去过了，熟门熟路的，知道是怎么个行程。”
“是！”
“至于江姨娘，”
钱氏的眼睛再度落在了我的身上，“既然你这些日子喜欢女红，那这两日就正好在家多练练，也算养养心，不要再出去多走动了。过上两日，将绣出来的给我瞧瞧。”
“清澜明白。”
我自是无所谓的，便上前应了一声。
对于我的恭顺，钱氏似乎颇为满意，没多说什么，只是环视了一圈：“嗯。今儿都散了吧，回去好好歇着。这么多天，今儿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是。”
我们齐齐应了，然后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