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找了,医生。”
杜玉抬头,只见谢千寻坐在屋顶上,她正百无聊赖地翻着瓦片。
谢千寻的五官不如寻常女子那般柔美,更显英武,可惜大梁对女性的审美标准是“温婉贤淑,落落大方”,谢千寻明显不符合大梁国人的主流审美。
“你肚子不痛吗?”
“……有一点。但屋子里太闷了,我出来透个气。”谢千寻忽然朝杜玉丢下一块瓦片,力道不重,被杜玉躲过。
“你发疯了?”杜玉有些恼火。
“我只是确定你真的是医生,看来你的确不会武功,刚才躲避那一下脚步虚浮,若是我接上一记扫堂腿,你轻易便会被我制服。”谢千寻语气不无骄傲,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杜玉,“我相信你了。”
“是啊,武功这么高强的谢千寻小姐居然还会被人打晕,像只撞在树桩上的兔子一样倒在水沟里。”杜玉嘲讽道。
“你!”谢千寻脾气显然不太好,她登时要站直身子,可腹部一痛,只能半弓着腰,尴尬地怒视着杜玉,“我武功比你高许多,要教训你只需要一根手指,你怎么敢这么和我说话?”
杜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谢千寻,这里是莲子镇,不是你的江湖,而我是救了你的命的大夫。”他猜的不错,谢千寻以前恐怕长期生活在高压环境中,还是那种以武为尊的高压环境。
“这有甚么区别?”谢千寻反问,“倘若你不是救助了我的医生,我就不仅仅只是试探了。”
“其中区别可大了。”杜玉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屋檐下,“起码在莲子镇,没有人会动不动打打杀杀,也不会靠武功高低衡量地位。”
“真是奇葩。”谢千寻哼了声,坐回屋顶,“也不知这样一个地方怎么会藏个叶冷星。”
杜玉问:“谢千寻,你常在江湖闯荡吗?”他懒得称呼她为小姐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谢千寻是典型的江湖子女,警惕、野蛮、果断。
“我从记事起便开始练武。”确定杜玉只是个偏僻小镇的医师后,谢千寻也逐渐放松警惕,“我五岁在母亲的指导下练成家传神功,七岁在宗门执行第一次任务,十二岁时便有了诨号,你说我在江湖闯荡得多不多?”听起来,她对自己的经历还颇为自豪。
杜玉却在意别的事:“那你其实没读过一天书?”
谢千寻愣了愣,她没想到杜玉在想这件事:“读书有何用?我炼体大成,轻易能开碑裂石,百毒不侵,这不比读书认字有用?”
“你是不是不认字?”
谢千寻急忙解释:“认字又有何意义,我能轻易制服大虫,你个小医生,可见过吊睛白额大虫?”
杜玉笑了笑。
“你笑什么?”
“笑你是个不识字的文盲。”
谢千寻气极之下从屋顶上蹦下来,不顾腹部的伤口,站在杜玉面前:“你再笑我揍你。”
杜玉没必要故意惹谢千寻生气,他摆了摆手,笑道:“那我不笑了就是。你脾气怎如此大?”
“我可是……咳,算了,说给你听,你这小医生也不会晓得我的厉害。”谢千寻腹部伤痛发作,只能坐在杜玉身边的台阶上,“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个了不得大人物就是,你将我伺候好了,以后少不得你的好处。”
杜玉摇头:“你是个天大的大人物也不关我事,对我来说,最大的人物便是我家师尊,最要紧的事便是今晚回去怎么向师尊解释被禁足时偷偷外出。”
“鼠目寸光。”谢千寻啧了声。
“那您目光长远,得了吧。”杜玉有些无奈,他觉得这位自诩身手不凡的女侠心性上也许和自家师妹一个级别。
是不是她们练武的都这样?愣愣的?
杜玉起身往外走,时候不早了,他得回山上,乖乖向师尊领罚了。他不打算向师尊辩解了,该如何受罚便如何受罚罢。
“喂。医生,你叫什么?”
杜玉没有回头:“杜玉,君子如玉的玉。”
“杜玉,我可以住多久?”
杜玉想了想:“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
杜玉上山时,心里在想李清雅和杜瑶的事。毫无疑问,他是喜欢上李清雅了,准确地说,他一直就喜欢她,哪怕是失忆状态下,也对小米娘有朦朦胧胧的好感。
什么是喜欢?
他读过许多书,但从未在书中看到“喜欢”的注解。典籍中的所有爱情故事都是一见倾心,再见倾城、相敬如宾,白头偕老。从未有人详细描述过喜欢与爱是一种怎样的情绪。
对杜玉来说,喜欢应当就是那种心跳加速,渴望和她在一起,哪怕什么话也不说,也希望和她呆在一起的心情。
那爱呢?
他理不清,也猜不到。
今日的尼姑庵格外安静,公孙若也难得没有出来迎接他。杜玉停在大门前,蹲下身子,摸了摸泥土。
有人来过,体重和师尊相仿,下午是来了客人吗?
杜玉推门而入,一眼就看到师妹瑟瑟缩缩地趴在墙边往里偷窥。杜玉拍了拍她的小香肩,把这妮子吓了一跳,她气得朝杜玉粉拳连击:“师兄,你要把我吓死了!”
“你鬼鬼祟祟地在干嘛?”
“……师兄,你小声点,师尊她刚发过火。”公孙若暂且忘了要冷落杜玉的事,凑到杜玉身前就要小声说话,可她忘了她的胸脯比去年又更宏伟了些,这一凑近,几乎将那对玉兔贴在了杜玉的身上。
“今天下午来了个客人,带着白色的斗篷。师尊让我呆在房间里不要出门,我还以为是师尊的仇敌找上门了。”
杜玉暂时忽视师妹胸前的触感:“然后呢?”
“然后我就藏在柜子里,一直在回忆那些复仇故事。”
杜玉敲了敲她的脑袋:“继续说。”
“别敲了,再敲就长不高了,杜瑶都比我高!”她抗议了一句,“然后我就听见师尊和那个人吵了起来,都是师尊在发火,听不到那个客人的声音。师兄,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师尊发火,她最后直接让那个人‘滚’!她以前从来没这么说过吧?”
杜玉微微点头,别说发火了,师尊哪怕是不满都很少。
“那个客人呢?”
“好像走了。才走没多久,我正偷偷观察师尊的状态呢。”
才走没多久?杜玉愣了愣,他上山时可没遇见其他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