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阳光倾斜的洒在铺着青砖的地面上,两个鬼站在阴影中,若隐若现的身影甚是诡异。除非遇到特殊情况,鬼在白天一般是看不到的,只有在夜里才能显形,一想到这两只鬼今天可能跟了自己整整一天,白辰就感到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娘子,今天你可安好?”
“再叫我娘子,杀了你。”
白辰向方世贤投去锐利的目光,仿佛要把他切碎一般,旁边的阴差不禁叹了口气,这位世子爷可真是作死小能手。不过自己的上峰去了一天还没回来,在得到城隍的命令之前,它只能跟着这位世子爷。
就在这时,小翠带着食盒返回院子,她轻轻的关上了门,转身向白辰福身行礼,然后才把食盒中的白米粥、馒头和咸菜摆在桌子上。看着这简陋的晚餐,白辰毫无怨言的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吃了起来。她体内的毒素已经清除,五脏六腑麻木的感觉已经消失,现在她非常饿,只求大吃一顿。
犹如风卷残云一般,白辰吃光了桌上的晚餐,她用粗布手帕擦了擦嘴,微微松了口气。方世贤的鬼魂飘了过来,在对面的空椅子上坐下,脸上贱兮兮的笑容完全浪费了这身好皮囊。
“娘子真好看。”
白辰习惯性的对他翻翻白眼,她转身走向柜子,从最下层拿出一张黄纸,虽然不知道大小姐的闺房中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但是这张黄纸对她来说可是接了燃眉之急。她掐了个决,放出一点指尖血,迅速画了一张天雷符。
“雷风雨电,神砚轻磨,霹雳电光芒!”她向符箓打入灵气,“天雷召来,急急如律令!”
“等等,莫要波及本官……啊啊啊啊!”
阴差忙不迭的举起引魂灯,在自己身边展开一个防御阵法,只听天上一声惊雷,一道闪电不偏不倚的劈在了方世贤头上,他的鬼魂顿时化为烟雾四散,白辰的左腕跟着传来一阵剧痛。她看了一眼绑在手腕上的红线,雷霆之力居然沿着它传了过来,在她白皙的手腕上留下一道灼痕。
白辰不禁微微蹙眉,她本想将方世贤的鬼魂劈的魂飞魄散,但是现在看来,要是真的把它劈没了,自己很可能遭到反噬。
“唉!姻缘果然最麻烦了。”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房间内弥漫着雷霆之力,被禁锢了一魂一魄的小翠犹如人偶般站在白辰旁边,似乎毫无察觉。倒是那位阴差躲在自己的防御阵法中,喃喃着:“吓死鬼了,吓死鬼了……”
等待雷霆之力完全平息,方世贤四散的鬼魂才聚集在了一起,如果不是姻缘线把一部分雷霆之力反噬到了白辰身上,他现在恐怕已经灰飞烟灭了。
“白小姐,”他正色道,“你为何要谋害我方某人?”
“因为你烦,”白辰冷冷的回答,“我虽然承诺帮你报仇,但是什时候答应与你结婚?虽说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我白辰无父无母,谁也做不了我的主。方公子,若是你还想三魂七魄完完整整的去投胎的话,就不要惹我。”
说着,她又画了一张天雷符,将它夹在指尖。看着隐约闪烁着雷霆之力的符箓,方世贤勾勾嘴角强行露出一个笑,这谄媚的模样将“大丈夫能屈能伸”演绎的淋漓尽致。
“白小姐,小生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哼,算你识相。”
话音未落,一阵阴风袭来,昨晚那位高个子阴差出现在了房间中,他看了一眼毫无波澜的小翠,然后把目光投向明显变的稀薄的方世贤。
“发生什么事儿了?为何此处会有雷霆之力?”
“驱鬼。”
白辰冷冷一笑,这个笑容让阴差也哆嗦了一下,严格来说阴差也是鬼,只不过有编制而已。
“大人,”方世贤麻溜的躲在了阴差身后,泪涕俱下的控告,“小生刚刚差点魂飞魄散,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去去去,一边去。”阴差一脸嫌弃,他向白辰礼貌抱拳,“白小姐,城隍有令,由于姻缘难断,暂且将方世贤的鬼魂拘在您的身边,这跟缚魂锁借给您用,可以镇压此鬼。”
“嗯?你们这是不管了?”
“白小姐,这是城隍大人的意思,小人只是个勾魂使,请您莫怪。”
听到城隍的名号,白辰微微蹙眉,她把手伸向缚魂锁,这件地府的法器可不是活人随随便便就能使用的。可是,缚魂锁却嗖的一声缠在了她的手腕上,幻化成一串黑漆漆的手链。白辰挽起袖子,注视着缚魂锁,一时陷入沉思。
“话已传到,那么下官告辞。”
“告辞,白小姐”
说完,两位阴差向白辰行礼,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在一阵阴风中消失不见。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月色摇曳着白色的窗帘,在地上洒下一片白霜,白辰站在窗前负手而立,她发色如墨,金色的眼瞳中流动着月色,反而衬得她那张消瘦的面容愈发的妖媚。方世贤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泛起一片片涟漪。他自认为学富五车、才华横溢,还是皇帝钦点的探花郎,之前有数不清的管家小姐对他暗送秋波,甚至排着队想给他做妾。可是,当他一病不起,这些女人纷纷避之不及,好像他成了什么脏东西一样,他不禁感叹世态炎凉。
可是方世贤没想到,自己在死后居然碰到这样一位奇女子。这位丞相府嫡小姐,他并非全无耳闻,虽然是白家嫡女但是却是丞相年轻时商贾出身的发妻穆氏所生,后来发妻病故,丞相便迎娶了礼部尚书的庶女,这才官运亨通,扶摇直上,位极人臣。但自从丞相娶了二夫人,这位嫡小姐就像透明人一样,她从不抛头露面,也不参加京中贵女们的各种活动,几乎无人见过她的真容。
方世贤真没想到,白丞相为了攀附镇国公府,居然让这位白小姐与自己冥婚,要知道冥婚的双方都是死人,既然这位白小姐当时还没死那就把她毒死好了。他亲眼看着恶毒的嬷嬷给她灌下整整一瓶鹤顶红,然后把她丢进棺材里自生自灭。
虎毒还不食子,更何况是自己的女儿。方世贤对丞相府一系列反常的动作起了疑心,他甚至怀疑白丞相的发妻不是病死了,而是为了攀附权贵毒死了她。一想到后院这些腌臜事儿,方世贤看向白辰的目光就少了几分戏谑,多了一分真心和两分怜悯。
“没办法,只能先这样了。”
白辰在月光下站了好久,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她径直穿过方世贤虚无的身体,来到了简陋的柜子前,她打开柜子,拿出一把小刀,直接掰了一块木板下来,坐在油灯下开始雕刻。方世贤飘了过去,晓有兴致的看着她把木块削成了一块木牌,然后在正面雕刻了“方世贤”三个字,又在背面刻下生辰八字。
“方世贤,”她用手指轻轻触碰木牌,打入一道灵气,“归位。”
刚才还飘在旁边的方世贤顿时感到一阵吸力,他的魂魄被吸入了木牌之中,等他好不容易挣脱木牌再次冒出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魂体跟木牌产生了某种联系,仿佛一艘漫无目的的航船,突然有了锚点。
“小翠,拿些香烛来。”
“是,小姐。”
小翠面无表情的离开了院子,片刻之后她抱着香烛走进了房间。白辰接过香烛,在旧柜子上找了个空位摆起来,把木牌郑重的供奉其上。方世贤顿时感到自己逐渐消散的魂体凝实了几分,他猛吸了几口香烛,原本饥肠辘辘的肚子居然有了一些饱腹感,这股饱腹感使他暂时不再垂涎小翠身上的生气,获得暂时的满足。
“白小姐,”他拱手抱拳,“感谢您供奉小生,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方公子,”白辰瞪了过去,“只要你别惹我,我就会每日供奉,但如果你再有什么僭越之举,这道天雷符直接让你灰飞烟灭。”
看着萦绕着雷电之气的天雷符,方世贤微微颔首,他刚才已经被劈了一下,差一点灰飞烟灭,再来一下恐怕真的会魂飞魄散。他急忙飘过去示好,撸起袖子准备捏肩捶背。
“白小姐,其实……”
“滚,莫挨老子。”
被白辰呛了一句,方世贤立刻知趣的飘开,他突然把目光瞄在了小翠身上,想学着其他鬼的样子上她的身,但是没有成功。于是他就在这间破破烂烂的闺房之中转悠起来,但是由于姻缘线牵着,无法远离白辰,总是会被拽回来,突然心里好气啊。
自己发了一会儿脾气,方世贤飘向油灯前的白辰,却发现她正八画好的符箓折成纸鹤,然后向做好的纸鹤打入一道灵气。
“去吧。”
只见白辰把做好的纸鹤向空中一抛,它们立刻像获得了生命一样振翅而去,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白辰闭幕凝神,与飞走的纸鹤建立了联系,开始查探丞相府的情况。这些纸鹤成了她的耳目很快就发现了不少秘密。
白丞相的书房附近有禁制,大概是某位高人设下的,纸鹤无法靠近,于是白辰把纸鹤停在了附近的树上,却赫然发现这树上居然还有一人!她不禁惊出一身冷汗。从那个人打扮来看,应该是府中豢养的暗卫,这个人功夫不错,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过黑暗,仿佛能看穿一切。暗卫武艺高强,以白辰现在的实力可能还打不过,看来今后自己还是不要靠近书房为妙。
就在白辰准备操纵纸鹤悄悄飞走的时候,书房内却突然传来了白丞相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