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整理完了。我没什么东西可以整理的,主要是在帮姐姐整理,她这几天打麻将赢了不少,在老家卖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增加这一趟的负重。

忙活了会儿后,把带过来的东西全都收拾完进行李箱和袋子里了。回来一个月一直在打游戏,现在东西全带走就跟没回来过似的。

将行李带到楼下,父亲的车已经停在门口,爷爷奶奶正在叮嘱着他什么。打开后备箱,里面是老家的一些特产,茶叶水果什么的,还有光饼,都是奶奶硬塞进去的。我勉强腾出地方放进行李。

奶奶的嘱托已经说完,姐姐也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了车,父亲启动汽车的马达。该上路了。

“能稍等一会儿么?”我跟父亲说。

“干嘛,有东西忘拿了?”

“没,已经全都带走了,”我看着身后的方向,“我现在是去留下点东西。”

父亲没听明白,但没太大关系,他不明白的事多了。于是他挥挥手,叫我速去速回。姐姐看了我一眼,便低头玩手机去了,爷爷奶奶却好像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我向身后的一处墙角小跑而去。夏日炎热,烈阳将地面上的一切曝光,模糊的东西现在清晰了,阴暗的东西现在明媚了。

蝶允莲躲在墙后,将太阳帽压低,不肯与我对上眼神。我握住她的手,她想抵抗却又不舍得。我将纸袋放入她手中。

“这什么…”她冷冷地问。

“衣服,”我告诉她,“从我妈那边拿来的,本来打算这次暑假送给你,但老是忘记。”

她的手伸进纸袋,拿出那件紫色的夏日洛丽塔,花哨的抽褶集中在蓬松的裙摆,上半身简洁轻薄,清凉的短袖和方领。只是帽沿遮挡着她的面容,让我看不出她此时的反应。

“为什么不是白色的。”她这话像在指责我。

“你偶尔也该换个颜色穿穿了,”我说,“衣柜打开全是白色的。”

“你不也只穿黑白两色的衣服。”

说的也是。但我好歹不挑,姐姐妈妈给我给我选的衣服不管怎样我都会穿的,只是自己选的时候只穿黑白。

我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是因为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道别的话语也可以免去了,没必要把分离一事装饰的多么隆重。

“生活在城里是什么感觉?”蝶允莲突然问道。

我想了想,好像对我来说没什么特殊的,“平时会更热闹一些吧,”我说,“走在路上能见到的人也更多一些。”

“城里的姑娘漂亮么?”

“不知道,没怎么看过。”我实话实说。

“那喜欢你的姑娘漂亮么?”

“这个…”我纠结了下该怎么回答,“应该是漂亮的吧。”

“和我比起来呢?”

蝶允莲不依不挠着,问题接踵而至。越问靠的越近,终于让我能看清她的脸。看清她哭红的眼角,看清她委屈的嘴角。即使有了放手的决心,也没法立刻做到,她还需要时间。

“比你差上一点吧,”我哄着她,久违地去逗她开心。

我瞧见她那转瞬即逝的笑容,本还想多说点什么,但是父亲正按响汽车的喇叭,催促着我。

在邂逅彼此的天空下,在你我交换呼吸的距离之间,默默无言,凝神相望,那些心照不宣的想法,在彼此的眼中做出回答。

最终我转身离开,回到了父亲的车上。随着马达发动,车窗的画面开始向后倒退,我最后看了眼那个墙角,再没有看见那白色的身影。姐姐依然看着那些输出新世代女性价值观的美妆博主,父亲也依旧跟朋友打着电话一边开车一边飙着土脏话。

好像我们之间并不交流,总是忙于自己的事情,偶尔面对对方时也是自顾自地讲着自己的事情,此后遇见时便缄口不言。但人就是这样的,孤独是生命的常态,即使是在我身边之初就陪伴在我身边的人,无条件爱着我的亲人,也无法消除这份孤独。

“怎么样,跟你小女友复合了?”姐姐调笑道,“听说你俩天天在楼上带到很晚,看来你暑假生活很丰富啊。”

“还行吧,”我说,“和你打麻将没差多少。”毕竟我一直在打游戏。

“什么意思?损我?”姐姐不乐意了,“我打麻将好歹把把赢,一天就能把老爸一周输的赢回来。”

“怎么扯到我了?”父亲看了眼后视镜,“你一天就赚回来那说明我一周输的也没多少。”

说起来姐姐确实运气很好,我们一家抽卡赌博之类概率的东西都很…不理想,唯独姐姐像是有这方面天赋,还是怎么说,总之就是运气很好。就比如ba抽卡次次井,给姐姐抽就能十连三彩三个new。

“小莲现在不是长得很漂亮么,”老爸摸了摸自己下巴的胡茬,“有她妈当年的风韵了,就是身材没啥料,伊尝要是跟她成了那我孙子估计吃不饱咯。”

“你再说这么下头的话我就告老妈了哦,”世姐警告道,虽然不知道下头是什么意思,但拿来形容父亲的话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词。

“别嘛,老爸跟你们开个玩笑嘛,聊聊天而已,老提你妈那多没劲。”

车程有一小时多,回到家还有事要做,所以趁着他们斗嘴时我闭目养神了一会儿。

孤独是人的常态,但我们是与他人相伴活着的,别去纠结人与人能否完全相互理解,当人斤斤计较这点时,灵魂就会逐渐陷入最深的孤独中,行为和想法可能会就此渐渐产生分歧了,最终伤害那些重要的人。

这是充满了人的世界,孤独也能在这热闹的世界中,在那极小的可能性中诞生出极短的交错,这份彼此触摸灵魂孤独的交融将会化为记忆,支持着人类走下去。

————

回到家中,姐姐行李也没放澡也没洗,一进房间就蒙头大睡,我没差太多,在房间里打游戏。姐姐是真的困了,这个月天天跟人打麻将打牌唱k啥的,她成天夜不归宿我却也没在担心她,毕竟她对象这个暑假特地回来陪着她。

说到伊姐的对象,上一次见面我还在读初中来着,有机会去打个招呼?好像也没必要。

不管这些有的没的,电脑和游戏机都已经启动了,从老家回来连片刻休息的间隙都没有。自己最近是不是疏忽于安排时间,什么事都答应的太轻易了。

“下午好,雨哥,”耳机传来低气压少女那冷酷性感的声音,“今天又要麻烦你了…”

“小事。”

蝶允莲在场时都不让我玩手机,其他情况我们其实一直有联络,当然,主要是在教她玩宝可梦。众所周知,宝可梦是一款非常有深度的对战养成类游戏,不论是对战的学习成本还是养成的时间成本,都需要玩家投入一定的心血。

因为她是我带入坑的,可能是某种印随,她现在有种把我当师父或者指导老师那样的心理,在游戏中遇到不理解的问题都会来问我。然后现在也会来寻求我的帮助。

“我这边好了,”她说。

今天交换的宝可梦是达克莱伊。有着一头不停翻滚的类似白色头发的部分覆盖了大半的脸部,只露出一双明亮的蓝色眼睛。它的脖子旁围绕着如同领子一般的红色锯齿状物体。它的两边肩膀上各挂着一条长长的黑色破布。

总之就是很黑暗系很帅的一只宝可梦,她就喜欢这种类型的。

好了,今天也搞定了,可以补觉了。晚上还要和人开黑打游戏,因为不知道那群精力旺盛的家伙要打多久,趁现在先多休息休息。

但是qq电话没有挂断。交换已经结束了,她也没说还要其他宝可梦,为什么电话还挂着。

“你不提点要求么…”她这样问道,声音比以往还要低沉。

“什么意思?”

“我老是这样麻烦你,白嫖你的东西,你就不向我提要求么?”

原来如此,是觉得愧疚了么,因为我宝可梦全球图鉴齐了,所以每次交换都给不了我什么。总是空手套白狼让她觉得,对我有所亏欠了么。这种想法是不必要的,因为我很多只宝可梦也是从其他热心玩家那边白嫖的,我姑且认为这种事在宝可梦圈子里是很普遍正常的。

语音里的女生继续说着,她的声音低哑着,有种深邃的空灵感,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总之就是像沉在海底里吐出气泡,爬在雪山上呼出热气,大概这样的声音。听得人很想睡觉。

“别的人只要和我稍微熟了点,就会开始跟我讨价还价,对我提各种要求…发个语音听听声音…拍个照片看看颜值…什么的。”

有些人确实玩游戏的时候社交心理重了点。而且我没记错的话当初ff14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退坑的,对方没有把握好度,擅自深入人家的世界可不是令人愉快的事情。

“但是你这样什么回报都不要,”她说,“这样子被照顾,又让我…不太舒服。”

能看到别人开心对我来说就是回报了。这样讲会不会太油腻了,想点委婉的说法吧。

“这种事情无所谓的,”毕竟我只是个玩游戏的,“我对自己都不是很在意,有没有回报都不打紧。”

“是么…”她声音还是很失落。

果然,还是心里不平衡么,只有自己在收益,享受着别人的付出,对于一个有良心的很痛苦对吧。

“不如这样吧,”我心生一计,“能告诉我怎么称呼你么?外号就行。”

一直以来我都没怎么正式叫过她,因为游戏id叫蒙娜丽莎,之前的圈子里都是叫她丽莎,但她貌似不喜欢这种称呼。

“我叫洛绣鸢,绣球的绣,鸢尾的鸢,”她平淡道,“没有外号。”

她这番自我介绍让我始料未及,这貌似是我初次在互联网上得知网友的姓名,但貌似和现实里交朋友也没太大区别。

“那我以后就叫你绣鸢了?”

“嗯,好。”她的声音依旧淡漠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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