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路尧恢复意识后，发现自己正在某人脱离影子的缠绕。
不是聂言，而是李桐。
本应该在影子外面的他不知为何出现在这，并且找到了路尧，试图将她带离这个空间。
只不过身为人类，他并不像路尧这样拥有对影子的抗性，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接近他的极限。
每走一步李桐就大喘不停，脸色也跟死人没什么两样，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狂跳，仿佛要冲破胸膛。
李桐还打算继续往前走，身体就先到达极限，噗通一声倒地。
刚从影子深渊中被救出来的路尧也没有什么力气，想抬手也做不到。脑海中闪过先前看见的画面，她就忍不住干呕，宁愿把眼睛闭上。
没过多久李桐又支撑着起身，缓慢爬到路尧身后，试图将她推走。
还差一点，再多坚持一会就能逃离这里。
李桐不知道影子覆盖范围有多大，完全遵从心里的感觉。
但是，已经不行了。
李桐再也撑不住，躺在地面上后，生命的气息正从他的身体里消散。
“对不起，路尧，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见到他瞳孔里的光完全消失，路尧心里涌出一股悲伤，曾经的好友就这么死在自己面前。
“你个SB，至少等我把你救出来再死……”
路尧又尝试了好几次，依旧无法发力，并且影子还企图将自己再度拖回那个深渊。
李桐的尸体被它迅速侵蚀，消失在她面前，估计下一个就是自己。
她不知道恶兽里克什么时候回来，很确定自己是逃不掉了。
路尧设想过自己人生的各种结局，做梦也预料不到居然会结束在这里，并且还是和李桐这个家伙。
她的脑海中闪过一道身影，如暗淡宝石般的瞳孔闪过一丝遗憾。
以后再也不能和你一起开黑，不能蹭你的钱包，也不能再给你还债了。
好冷，好想睡觉。
即便是最躺平的时期，也没有产生这种感受，她心中仅剩下一个困倦的念头：
休息，好好休息。
在影子的黑暗空间中，没有刺眼的太阳，没有烦人的工作，也没有生活的种种困扰。
把眼睛一闭，就能永远躺平。
路尧已经无力再作抗争，就这么把眼睛合拢，等待意识的沉寂。
“混蛋！你给我醒醒！”
突如其来的力道打搅了路尧，她睁开眼后脸上闪过一瞬的错愕。
“还来？我都放弃抵抗了还不愿意放过我……”
“什么放弃抵抗，你给我清醒一点！”
聂言想了想，还是在她脸上扇了两巴掌。
少女摸着自己有些发麻的脸颊，“这幻觉居然还升级了，真像本人……”
“什么幻觉，我就是本人，我是真货！”聂言用力摇她的衣领，“我不管你看到了什么，赶紧起来，我们一起离开。”
“你是本人？”
“没错！”
“我不信。”
“你TM……别在这种关键时刻添麻烦。”聂言面上怒气和焦急都快喷出来了，“听着，你身上还欠着我的债，就这么死掉，不是太便宜你了？”
他说着用手指用力戳她的额头，熟悉的力道让路尧产生了恍惚。
她抿了抿嘴，问道：“初二我暗恋的音乐老师叫什么名字？”
聂言闻言愣住，“我哪记得，我甚至不知道你小子还有这种心思！”
“不知道，那就是本人没错了。不是幻觉，真好。”
路尧露出了一抹安心的笑容，将自己的大半个身体依靠在聂言的怀里，散发着大病初愈的脆弱感。
感受到少女急促的呼吸，聂言温柔地在她的头顶轻轻抚摸了两下。
“可别在这睡着了，我们还得离开。”
“你怎么到这来的？”
“靠意志。”
换做平时，路尧能找到一百种不同的方向吐槽他的答案，同样是人，同样的行为，李桐付出了自己的生命都没有成功，这家伙为什么看起来如此轻松？
“那就快走，趁着这里的束缚被削弱了。”
听见她的话，聂言注意到还有部分缠在她腿上的影子，它们如同没有实体的藤蔓，在少女匀称的小腿上绕一圈又一圈，令原本白皙的皮肤发紫发黑。
他刚伸出手，就被路尧阻止。
“别碰，我们直接走。”
“好。”
“能借个力吗？”
路尧现在肯定站不起来，如果有聂言帮忙，她还是能走路的。只是这个速度非常慢，不能保证能成功逃掉。
而且恶兽的气息正在迅速接近，时间不多了。
聂言并没有回答她，而是短暂犹豫后，双臂穿过她的后背，一把将其抱起。
“等等，你干什么？”路尧慌了。
“当然是带你离开。”聂言向前走了一步，差点摔倒，“你好重，以后少吃点！”
不知是不是后面这句话激起路尧的反感，她顿时用力挣扎起来，像只炸毛的小猫咪，“放我下去，你这样没法离开这里！”
“只靠我确实不行。”
聂言低头看她，似乎就等这句话。
“但我并不是孤身一人。”
说着他左脚用力踢了一下，缠在脚踝上的缎带显现，立刻绷紧将他们向着聂言来时的方向拽出去。
与此同时，影子深处的触手也向他们袭来，与聂言只差了一颗鸡蛋的距离。
到嘴的猎物跑掉，触手无能狂怒，潜藏于其中的恶兽发出咆哮。
因为事情发生得太快，路尧下意识抱紧了唯一可以依靠的港湾，两人在地面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喂，还活着吗？”
听见聂言的声音，路尧睁开眼，看见的是挂着一轮明月的夜空。
熟悉的繁星，熟悉的月亮，此时此刻她见到这一切居然觉得不真实，先前影子的黑暗空间仿佛是自己的一场梦。
“我们出来了。”聂言的笑容比皓月更灿烂。
路尧一时间愣住，慌乱的眼神不敢再看他，“原来你也有这么帅气的时候。”
“哟，你害羞了？想不到你居然还有这种情绪。”
“放屁，我才没有。”
“可是你的脸好红……”
“被你打红的！”
少女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嗔怒，话说出来后却莫名可爱娇气，让聂言情不自禁多逗她几下。
“好好好，但是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滚！”
被他提醒后，路尧赶紧撒手与他分离，逃离影子空间后她的力量也在迅速恢复。
明明救了她一命，聂言还被恶语相向，心里顿时感到有点小失落。
“谢谢。”
“……嗯？”
“我说谢谢。”路尧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才说出这句话，“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果然还是聂言你最靠谱。”
微风吹过，扬起少女的裙摆，她的微笑诚挚而清纯。明月之下，没有比她更皎洁的存在。
聂言突然想把这一幕记录下来，用手机拍肯定不行，又不能现场速写，果然还是将其记在心中最合适。
“对了，校庆……”
“小心！”
聂言刚开口就被路尧推开，她自己也向后退，触手从他们中间的区域穿过，深深刺入墙壁。
“有什么事待会再说。”路尧重新召唤双枪。
在两人的注视下，恶兽里克再次现身，不过这一次它身上的皮肤尽数剥落，不断传来的疼痛使它的表情更加狰狞恐怖。
明明仅在路尧记忆的深处看了一眼，它就受到重创，影子空间也被削弱。不然那两名人类根本不可能找到粉色的魔法少女。
光是回忆刚才的场景，里克就忍不住颤抖，源自灵魂深处恐惧难以抹去。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路尧嘴角翘起，“我当然是魔法少女希娅！”
她说自己魔法少女，里克当然不会信，既然不说真话大不了再来一次记忆窥视。
它这么想着，再次发动影子空间的幻觉攻击，刚刚吸收了一个人类，它能将这个能力运用到外面世界了。
一瞬间，路尧面前再次出现诸多幻影，他们面容或忧愁，或愤怒，口中发出令人心碎的话语。
尤其是李桐的幻觉，语气比先前任何时候都悲痛：“为什么要让我代替你去死，明明你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家伙！”
还有聂言的幻觉，脸色黑得如同刚用石油洗过脸：“我救你只是为了还债，如果连这点也做不到，你为什么还站在我面前？”
叽叽喳喳的话语一下子挤入脑袋，路尧眉头皱起。
“烦死人了，一群假货在我面前装什么装！”
她举起双枪，向着空无一物的方向扣动扳机。两发子弹射出，噗呲击中里克隐藏的身体。
“什么？”
恶兽不敢相信自己的幻觉居然被看破了。
“不要觉得同一招对我还有效，现在我看到这些，只会感到很生气。”
路尧说着，将李桐的幻影一脚踹开，在他脸上连续开枪，直至血肉模糊。
“你有什么资格玩弄死者？”
更令她生气的是，里克还让她看见了聂言的幻觉。
刚刚把她从绝境中救出来的聂言，绝对不会对她说出“还不起债就去死”这种话语。
这已经不是玩弄，而是亵渎！
随着路尧怒气攀升，她的力量也在增强，双枪并拢成火箭筒，瞄准里克。
“去死。”
她扣动扳机，炮口喷射出七彩的能量，宛如空中盛放的烟火。炮弹破空而出，在半空中划过一条粉色的尾巴。
里克立即使用影子进行防御，但这一次，炮弹轻易突破他的层层防御，扎入腹部。
炮弹外壳碎裂，光芒爆散。
强烈的爆炸让整条巷子都在震动，在碎石坠落的纷乱中，恶兽核心破碎的声音尤其清澈。
路尧放下火箭筒，长长吁一口气，感觉自己拯救了一次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