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床单，明亮的灯光，蓝白相间的病号服，以及弥漫在空气中浓浓的药水味儿，余医院病房的一切都让余洛反感，压抑得让人窒息。
父亲就是死在了老家医院的病房里，那天的一切都刻在了余洛脑子当中，哭声，药味，白大褂……他不喜欢医院，更厌恶疾病。
搬进病房的这两天，流感的症状表现得越来越严重，头晕脑热，食欲不振，好像一下子活到八十岁，落了一身的病。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没传染给夏妤瞳。
电视上老旧俗套的剧目还在播放，余洛挪了挪身子，把枕头垫在腰下，双眼无神地望向电视屏幕，继续打发时间。
住院的日子很不好过，隔壁病床是空的，除了每天进进出出的医生护士，他能见到的活人只有时常来探望的夏妤瞳和温幼璃了。
“姐姐等会儿去看你，有什么想吃的吗？”他低头看了眼手机上新发来的消息。
“不想吃…我想喝冰可乐。”
“想吃爆栗子了？感冒发烧还喝冷饮，要在医院躺一辈子啊？”
“那…那鸡腿可以吗？”
“这个可以，姐姐现在去买。”后面紧跟着又发来一条，“今天感觉怎么样，舒服点没？”
“还是好晕。”他忽的想起了什么，按了按屏幕问道，“我是不是落下了很多课？”
“等你好了再说，大不了姐姐帮你补。”
换做一些懒散怠慢的同学，住院病好后压根不用为此烦恼，可夏妤瞳不会准他那么松懈，姐姐是真的说到做到，痊愈之后一定会给他补课。
“能不能…不补啊？”
“洛洛一生病，皮也厚了不少呢。别的科目不管，反正高数没考好，姐姐不捞你哦。”
他无力地苦笑着，一阵敲门声忽然拉走了注意力。余洛抬起头，看到温幼璃拎着大袋水果走进病房，洁白的口罩遮挡了女孩小半张脸，显得那双眸子更加清透漂亮。
他按灭屏幕，露出个不怎么好看的笑，“今天没课吗？”
“刚上完，过来看看你。”她在病床边坐下，拿出袋子里的橘子剥皮，“医生有说多久能好吗？”
“可能要一个星期。”
“那还挺久的。当初还叫我注意保暖，结果自己进医院了，不会照顾自己了？”她低了声音，小声嘀咕着，“明明以前都那么会照顾我…”
“我是被传染的。”余洛抽了抽鼻子，“买奶茶的时候，那家店里员工是病例。”
“奶茶？”
“对啊，本来给姐姐买的，可是她不爱喝。”
温幼璃手里的橘子已经剥完皮了，连带着白色的经络也去掉大半，她拉了拉口罩，露出淡粉的双唇，掰下一块放进嘴里。
“不是给我剥的吗？”
“本来是，可是你不爱吃。”
酸甜的汁水在舌腔里四溅，漫过味蕾，落进胃里，最后却只剩下酸涩。她抿了抿唇，某些可笑的妄想被浇灭在男孩的一句话里。
原来他们一直都那么亲密，互相关心，亲情的爱可以毫无波折地延伸出另一种情感，从没变过，根本没给她留多少胜算，哪怕曾经她胜券在握。
“我没说不喜欢。”余洛忽然又一句话拉走了她的注意，“我自己剥总可以吧。”
他说着挪了挪身子，伸手要去拿病床柜台边橙黄的柑橘，那是夏妤瞳带来的，又大又黄，看起来新鲜熟透。
两瓣果肉紧接着碰到余洛嘴边，女孩伸着纤细素白的手，漂亮的眸子直盯着他，“生病就别乱动了，都给你都给你。”
“谢谢啦。”余洛安分地重新坐好，抬手想接下抵到嘴边的橘肉，却被直直塞了他嘴里。
“别动，我喂你。”
“那也不用…”
“听话，乖乖躺着。我都没怎么照顾过人，让我试试。”
女孩开头那两字让他不自觉地躺下了身，夏妤瞳经常这么叮嘱，以至于他一听到就条件反射地服从，像是条刻在脑海里的底层指令。
他无奈地笑了笑，看着温幼璃殷红粉白的双唇，提醒她，“口罩带好吧，别等下被我传染了。”
“大不了一起隔离进来，我就躺你旁边那病床。”
“感染很难受的，而且很无聊，哪都去不了，还会落下一堆课业。”
“我们一起就不无聊了啊。”
温幼璃手上又剥下一瓣红黄相透的多汁橘肉，伸到余洛嘴边，他却愣住了似地没有动作，眼里带着微微怯弱，怔怔看着她的背后。
“姐，你来啦…”
夏妤瞳漠然地瞄了他一眼，抬手轻按在温幼璃肩上，声色温和，却带着明显的嘲弄意味，“谢谢你能来看我弟弟呢，温小姐。”
温幼璃收回手，勾起一抹淡然的笑，视线依旧在他脸上，“怎么说我和余洛也是青梅竹马，当然要多多照看。”
“那倒不必麻烦，弟弟生病了，自有当姐姐的照顾。”
“要真照顾的好，他也不会躺到这儿来吧？”
“小孩子总有不乖的时候，多管教管教会听话的。”她说着也把目光移到了余洛身上，眼底的情绪看不真切。
“下次再来看你了，拜拜。”温幼璃和余洛道了别，起身和夏妤瞳对视一眼，尽管身高有着差距，气势却毫不示弱。
“拜拜…”
看着她离开病房，余洛装傻充愣般对夏妤瞳笑了笑，“姐，下午好啊。”
“洛洛看起来很有精神嘛，这病是差不多好了，可以开始补课了？”
“没有没有，我头还疼着呢。”
他知道夏妤瞳反感甚至厌恶他和温幼璃的亲近，方才的行径大抵触了女人逆鳞，可她表现得却还算温和，好像没生什么气。
“你要的大鸡腿，卤的炸的都买了。”夏妤瞳打开带来的塑料饭盒，戴上一次性手套，抓起一只凑到余洛嘴边。
“姐，你刚刚…看到了？”
“再怎么样也等你病好呀，洛洛要好好吃饭，好好养病。”夏妤瞳弯了弯眼眉，口罩里的唇角勾起，“等你病好了，看看姐姐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