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莉莉丝看来，到底怎样的人才算是同类呢？”叶歌听到莉莉丝的话，不置可否地反问道。以前他也有好好锻炼过身体的，但自从开始学习神术之后就有些懈怠了，更多的都是将时间花在了精神力和神术开发上。
在常态下，叶歌的身体素质其实并不比普通人要强太多，哪怕是借助暴怒魔女的加护去加强身体素质，其实也打不过正统出身的圣殿骑士。借来的力量终究是有极限的，如果想依靠加护达到索菲那种水平，恐怕得要他完全激发出那个加护的效果才行。也就是说，需要他陷入到真正的暴怒中，甚至还需要以自身的魔力为薪柴。
可索菲敢那样烧魔力是因为她拥有着魔女的特质，可以直接截取空气中的魔力来燃烧，叶歌可没有这个本事。更何况他根本不懂得怎么利用这种力量去战斗，哪怕给了他接近于暴怒魔女的身体素质，能不能完全发挥出来还是个问题。
正因为如此，当时在教会学校里，叶歌才没有选择和莉莉丝起冲突。他没有把握能立刻制服莉莉丝，甚至没有把握能从莉莉丝手里逃掉。这样的话，他能使用的手段就不多了。
不过一切没有实力作为基础的谋划都无异于空中楼阁，现在与其说是叶歌控制住了莉莉丝，还不如说是莉莉丝暂时信任了他。这种信任非常脆弱，只需要一点小小的契机就有可能让他们之间的共犯联盟破裂。
“我不知道。”莉莉丝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贝利亚尔是我的同类。祂说的话我都愿意相信。但是，埃尔希姐姐不是我的同类。”
不知道是不是叶歌的错觉，他看到莉莉丝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失落，就连步伐都变得迟缓下来。可莉莉丝和他是不一样的，如果说叶歌自己只是擅长于伪装，所以能将内心的所有情绪都掩饰在同一副表情下，那莉莉丝就真的是没有这些感情。
她所表现出来的漠然就近似于猎人在看待自己的猎物，完全不会去考虑猎物会想些什么，心中也难以产生共情。如果哪一天她和叶歌翻脸了，对叶歌下手时也绝对不会犹疑。可这样的莉莉丝却唯独对埃尔希格外在意，甚至不惜和叶歌达成交易也想留在她身边。
“莉莉丝知道自己是什么吗？”叶歌若有所思地问道。
“嗯。我知道。”莉莉丝轻轻点头，“贝利亚尔告诉我，我是祂仅剩的纯血后裔，世上已经没有了我的同类。那些未能继承‘血统’的凡人已经不再是我的同类，他们理应畏惧我的力量。总有一天，这个世界应该回到它应有的模样。”
“祂有告诉你应该做什么吗？比如说，向贝利亚尔献上死亡，或者是去哪里唤醒祂之类的。”叶歌继续问道。
“有。但是我拒绝了。”莉莉丝很平静地回答道。
“为什么？”叶歌有些意外。
“……我不知道。但是，我不喜欢。那种感觉我不喜欢。”莉莉丝微微低下头，仿佛在思考着什么。然而她是说不出为什么的，莉莉丝从小就被关在地下室里，哪怕偶尔能出来也很少会和其他人接触，所以能够表达出来的想法就只有“喜欢”与“不喜欢”。至于其他更复杂的感情，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
这还是因为她本身就很聪明，而且被寄养在教会学校生活了一段时间。凭借那段时间的经历以及卡米尔牧师的照顾，她很快补全了许多应有的常识，甚至逐渐掌握了如何与其他人交流。可有些知识光靠看是学不会的，当她无法认同自己的身份的时候，内心自然也无法与他人去共情。
【这就是人类啊。只有人类才会拥有如此可悲的感情，可惜她还无法自知。】
叶歌听到阿卡莉亚略显嘲讽的声音，不由得在内心反问道：“可她不是黄昏之主的后裔吗？”
【大概是因为血统还不够纯粹吧。如果她是出生于我们那个时代，自然就会将其他凡人都视作食物或者是草木，就像魔女不会因为自己的灾难杀死了多少人类而感到悲哀一样。但她毕竟是人类生出来的孩子，哪怕觉醒了血脉，最后也不免留下来一部分人性。硬要说的话，就算是索菲也留下了很大一部分人性啊。】
“但她明明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母啊。这种无由的感情又是来自于何处呢？”叶歌叹了口气。
【你自己问一下她不就知道了。这应该是你最擅长的部分吧，以你的口才说不定真有机会能说动她。就算失败了也没关系，反正你们迟早是要分道扬镳的。】
“莉莉丝是不想离开这里，还是不想听贝利亚尔的话呢？”叶歌稍作思考，最后还是决定尝试一下。
“不想离开。我只要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就好了。”莉莉丝说道，“以前爸爸总是对我说，让我不要离开家里，这样就不会被其他人憎恶了。只要我乖乖地待在家里，他们就会给我吃的。”
“你不憎恨他们么？”叶歌最无法理解的还是这点。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才算是憎恨。可是……他们想杀死我，这点是不对的。贝利亚尔让我杀死他们，我就照做了。”莉莉丝轻声道。
“就算是那时候，你也不想离开么？”叶歌还记得，莉莉丝是在那片废墟里被找到的。也就是说，在那场大火之后莉莉丝也还是没有离开“家里”。后来大概是因为家里已经没有吃的了，也没有人再来限制她，所以她才从家里走了出来。
“贝利亚尔让我去找祂。但是，离开家里是不对的。”莉莉丝摇了摇头，道。
“但是，最后你还是离开了那里吧。”叶歌有些搞不懂莉莉丝的思维模式。明明是她自己不肯离开洛邻村，甚至还为此拒绝了贝利亚尔的要求，但最后却被圣殿骑士们带到了教会学校里。
“……”莉莉丝自己好像也对这个问题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小脸上后知后觉地流露出略显疑惑的表情来，微微歪头陷入了沉思。
“算了。那现在你还是不想离开吗？”叶歌摆了摆手，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
“嗯。”这次莉莉丝倒是回答地很快，“待在埃尔希姐姐身边，很开心。她身上有股温暖的问道。莉莉丝喜欢那种味道。”
“那莉莉丝会感到孤独么？”叶歌忽然问道。
“孤独？”莉莉丝没有理解这个词。或者说，她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个词语，自然也不能理解其中的意义。
“所谓的孤独是一种很主观的感受。当你感觉到没有人能够理解你，世界上再也没有你的同类时，你的内心就会产生这种情绪。更具体来说，就是感觉不管在哪里都只有自己一个人，没有可以依赖或者是交流的对象吧。”叶歌轻笑着回答道。
“莉莉丝不孤独啊。”但莉莉丝却很认真地回答道。
“是么？明明你并不把埃尔希当作同类。”叶歌反问道。
“但是，埃尔希姐姐喜欢我。我也喜欢她。所以，莉莉丝不孤独。”莉莉丝稍稍思考，“以前，爸爸和妈妈都不喜欢我。莉莉丝是孤独的。但现在莉莉丝已经不孤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