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生命是有意义的,即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总有股劲拖着我前进,喊我活下去。我认为那股劲就是意义,即使我不知道那股劲又是什么。

我渴望声名显赫,结识天下有识之士。我不甘平凡,想要闯荡五湖四海,留下存在过的证据。我想…成为星星,能被所有人看见的星星。

“卧槽,禅羽,你才是那个大叛徒啊,”同学笑骂道,“97分全班第一,太猛了吧,我平时都没看见你复习啊。”

你当然见不到,我不仅在班级与人社交维持形象,兼顾与每个人的来往,打好关系,偶尔还要扩充一下人脉和高年级的学生结识。私底下要陪伴在蝶允莲身边,满足她那些任性的要求,想牵个手出门还得挑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已经将自己剩余的所有时间拿去学习了,摸索课文的要点,攻克难以理解的地方,保证这次都能拿到好成绩。

原因也非常简单。

放学时我拒绝了所有的邀请,自己一个人收拾好课本,小心翼翼地将考卷放进背包,心中全是期待和喜悦。我不擅长运动,唯独我今天我觉得自己跑得比谁都快。

很快我就回到家,没等我进去,我最想见到的那个人便推门出现在我眼前。

“妈妈!”我喊着,拥抱了上去,欣喜和快乐无以复加。

母亲摸了摸我的头,浑身舒服地像绽开了花。但她只摸了一会儿,让我觉得有些遗憾,不过没有关系,母亲今天回来看我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妈妈,你是要去哪里呀?”我抬头问道。

“抱歉啊,小羽,”她说,“本来是打算住两天的,但是妈妈工作的地方来电话了,不得不回去。下次回来妈妈再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么?”

母亲憔悴的脸让我心如刀割,挽留的话语说不出口,我的内心一阵委屈,眼泪蓄势待发,感觉一张口泪水就会喷涌而出。但我没有哭,我不想让母亲为难,我想被她喜爱,被她夸奖。

已经够了,拿到了好成绩,今天也见到妈妈了,这就非常值得了。虽然没有听到她说“我家小羽真棒。”但是没关系的,爷爷奶奶会夸我的,老师和同学也把我捧上天了,所以没事的。

“妈妈走了,乖乖听爷爷奶奶的话。”

我点头“嗯。”

“不要和同学闹矛盾,要好好相处哈。”

我点头“嗯。”

“要好好学习,当个好孩子哦。”

我点头“嗯。”

我看着母亲离开的方向,看了许久。奶奶想抱抱我,爷爷却摇着头阻止了她。母亲只是去工作了,并不是抛下了我,我们也不是再也见不到了,所以没什么好哭的。我脸上的眼泪,只是因为…我在难过而已。

——

“禅羽,”蝶允莲在楼下喊我,“我来找你玩啦~”

我收拾好桌上的课本下了楼。上到三年级后开始学英语了,每天背单词背的头昏脑胀的,听蝶爷爷说以后还要学语法什么的,虽然不太懂但我的头现在看见英语字母就疼起来了。

“你今天不是过生日么?”我问道。

蝶允莲扑了上来抱着我,让我一时间不知所措,虽然她平时很黏我,但这么热情且明目张胆还是第一次。

“要抱抱至少到楼上去,”我摸了摸她的后背,“被路过的人看到就不好了。”

“我们出去玩吧!”她兴冲冲的,不知吃错了什么药。

我看了看屋外的天色。夜晚的村庄很暗,没有什么路灯,仅仅靠着挨家挨户的户外灯来照明道路,所以有的地方灯火齐明,有的则昏天地暗。

“都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玩?”

“你来嘛,来了就知道啦。”她在我的怀中撒娇,我无法拒绝她的请求。

我到楼上换了双鞋,再拿了个手电筒。因为我们出去玩要避人耳目,所以一般会去到比较偏远的地方,偶尔还会走山路,所以穿着拖鞋肯定是不行的。

走在夜路,为了避免被人撞见所以我跟蝶允莲一前一后地走着,我在前面拿着电筒探路,而她保持着距离跟在后面。因为她神秘兮兮地不说要去哪,所以我一直在听她说该往哪走。

不得不说,受到奶奶以及各种恐怖片恐怖故事的影响,黑灯瞎火的很难让人不害怕,蝶允莲胆子倒是意外的大,这两年来每次晚上出门都没见她慌过。

等到周围的光亮渐渐稀少,建筑消失在黑夜中时,允莲蹬着小腿站到我旁边来,牵住我的手。

我们走着陡峭的山路,我不知道要去哪,但她要去我便会陪着她去,我的目光一直锁定在她身上,怕她跌倒或者有什么妖魔鬼怪把她夺走,而她总是用天真浪漫的微笑回敬我的视线。

最终我们在一座矮小的猴庙边停下,我知道这座庙,里面供奉的是齐天大圣,之前跟同学来抓溪蟹的时候就看到了,小痞子还从里面拿走五块钱。

但我不知道允莲带我来的意图是什么,学我奶奶那样,拜拜神仙给我报平安么,可惜我不信这些。

“禅羽,”她说,“看天上。”

繁星。来到乡下我每次抬头看向夜空都会见到星星,我不觉得星星有什么好看的,但他们总是能把我的思绪带得很远,这次也不例外,星辰只要一在我眼中闪烁,我就忍不住的去思考。

思考一颗星与另一颗星的距离,是的。两颗星无法重合,只会不断交错,但星辰之所以会闪烁,是因为他们渴望交流,渴望触碰对方,哪怕只是交错,他们也想在交错的一瞬间感受对方。

等我从思考中抽回神来,我发觉自己大意了。左顾右盼,哪里都看不见蝶允莲,她跑哪里去了?还是说闹鬼了?我紧张了起来,到处找手电筒想去找她,可是手电筒也不知道去哪了。

“生日快乐!”她从猴庙里蹦出来,手中拿着一块小小的蛋糕。

“生日快乐,禅羽,”她又说了一遍,然后将蛋糕放在地上,从口袋里拿出火柴盒,她划出一道火光,随后点上蛋糕上的生日蜡烛,“许个愿吧。”

我眨了眨眼,“我生日上个月就过了啊,今天是你的生日…”

“哈哈,禅羽你背英语背傻了么,”她说道,“不是你自己说的嘛,你奶奶觉得你公历生日不吉利,硬要你过农历的,明明过公历的就能和我同一天庆祝生日了。”

允莲的话让我恍然大悟,当时聊到我生日的时候,我平时过的是公历生日,允莲过得农历,今年正好是同一天。可当时只是提了一嘴而已,她记到了现在。

她为我准备的是一块巴掌大小的芝士蛋糕,她吃不了奶油,过生日时吃的是面。我明白的,这是她特地为我买的,上个月偷偷攒起零花钱的原因就是这个。

一直都是这样子,她一直在我身边,会记住我无心的话语,会看穿我潜藏的心事。总是在为我考虑,想着怎么让我开心。即使我对她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说了那么多令人伤心的话,她依然愿意陪在我的身边。

我轻轻吹出一口气,蜡烛上跃动的火焰瞬间熄灭。我在星空许下自己的心愿,发自真心地希望能够实现。

“许了什么愿?”她凑过来。

我捏了捏她的脸,“说了就不灵了。”

——

我喜欢蝶允莲。想要和她永远在一起。

这些想法全都是真切存在过的。小时候的我,确确实实是这么想的,即使那时候的我并没有男女恋爱的观念,也不知道互相喜欢的男女该干什么,但我想和蝶允莲一直在一起,希望从今往后不管做什么都有她在。

是的,我曾经喜欢她,非常非常喜欢她。

——

“禅羽,亲亲,”我便给了她(敏感内容)

但是下一步,我们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不过亲吻很舒服,她的小肚子摸着也很舒服,我们可以在床上亲亲摸摸一整天。

“小莲!回家吃饭咯,”阿姨在楼下喊道。

“来啦~”蝶允莲从床上跳起来,连忙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她踏着小脚,准备开门下去,像是注意到了我恋恋不舍的视线,又跑回来给我一个亲吻。

“要不要来我家吃饭,”她说,“然后到我房间继续。”

这个建议对我来说非常有诱惑力。“今天不行,”很遗憾,“小新说他哥哥今天要教他钓鱼,约我一起去学了。”

她挎着小脸,像在埋怨我在她和钓鱼之间没有选择她,虽然我很想跟自己的亲亲小可爱待在一起,但学习钓鱼这门技术对我也很有吸引力。

送走蝶允莲,在自家吃完饭后,我来到小新家。他们家就在河边的那条道上,再去钓鱼之前要做些准备。

小新的哥哥正在检查各种渔具,准备给自己的弟弟做教学。他初中就不读书了,好像也没在工作,就是跟着村里一伙人整天开着摩托车到处溜达。我知道老家人是怎么形容他们的,虽然我不懂本地话怎么讲,但直白点其实就是坏孩子。

不过他对自己弟弟很好,对弟弟的朋友也很友好,所以我也没在怕他,但他毕竟是个大孩子,在他面前还是要小心说话的。

小新跟他的哥哥截然不同,长得很憨厚,头发也是那种呆呆的寸头,跟他哥显眼的发色以及招摇的发型形成鲜明对比。小新没什么主见,在班上基本都是跟在别人屁股后面。他们兄弟关系很好,但哥哥并不希望弟弟模仿自己的生存方式,他说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但小新可以走上更好的路。

“嘿,你会游泳么?”他抽着烟,不可一世的态度,“别到时候掉河里爬不上来。”

“会一点。”我微笑回答,“以前在游泳池差点淹死,被父母逼着学了。”

小新兄弟俩都笑出了声,显然以为我在说笑。好吧,确实有说笑成分,但因为在泳池里掉进深水区,自己浮不上来也是真事。还好那个时候姑姑在场,一直在看着我,而爸爸那会儿光顾着看美女了。

万事俱备后,小新抱着一把遮阳伞,他哥哥则提着一桶渔具。我姑且算个特邀嘉宾,所以就拿了三张小折叠凳,向可以钓鱼的河流出发。

我经常被村里的人带到各种地方去,学习各种事物,爬树摘果子,石头里找螃蟹,泥地里捉泥鳅,拿着水瓶养蚂蚱,甚至在同学家建新房子的时候帮忙搬过砖。

所以今天基本是被我当做学习社会实践的日子,就像一直以来那样。但今天出现意外了,我自认为自己已经能在村里畅行无阻了,哪里都有熟人,什么事都能托点关系。但我有唯一的软肋。

蝶允莲。她在路上,摇头晃脑的像在寻找什么。我们对上视线,她差点笑出来,然后立刻装作没看见,躲在角落里。

她不会是来看我学钓鱼的吧。我这段时间一直以来的努力,让蝶允莲保持在只被我欺负的情况,但那只是在班上,村里还是有些小孩觉得她白发诡异,然后结伴欺负她。

她一个人太危险了,我想告诉她赶紧离开。但小新兄弟还在我旁边,我不可能唐突的消失跑去跟她说话。

“诶,禅羽,那是不是我们班那个妖女,”小新发现了,指了指躲在墙角后面的允莲,“白不溜秋的,看见没有。”

我很想说我没有看见,但她太过显眼了,所以点了点头,心里想着小新虽然也会在别人的怂恿下欺负她,但没主动找事过,所以应该没问题。

“你们班的妖女,”但是小新哥哥却有反应了,“那个姓蝶的?”

他转过身来,看见了墙角的那抹白色。只见他立刻将烟掐掉,火急火燎地冲向蝶允莲,我们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允莲见况立刻跑开,但她怎么可能跑得过一个初中年纪的坏孩子呢。她一簇美丽白发被小新哥哥擒住,她的头因拉扯的痛苦而向后倒,再没有逃跑的能力。

愤怒在我的胸口瞬间攀升,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喜欢的女生正在被自己以外的人欺负,自己浑身上下都在燃烧,都在沸腾,随时准备发作。

但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干。眼前的坏孩子是个一米七高,十四岁的男生,他分分钟就能把我干倒在地。同时我如果说什么的话,还会在小新面前暴露自己跟她关系好的事实。所以我什么都不敢做,我在人前必须是…喜欢欺负蝶允莲的形象。

“干嘛了,老哥?”小新把我的疑惑问出口,“你和她有仇?”

“我和她爷爷有仇,”他骂道,“我小时候她爷爷天天逮我,还在妈面前说我这说我那的,我小时候被老妈打的那么惨都是因为她爷爷。”

蝶爷爷曾经是老师,看见自己熟人的小孩走上歪路想要纠正,想要通过教育引导回来,这没做错什么。就算做错了,那也应该去找蝶爷爷对账,这跟允莲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要将你对大人的无力迁怒到弱小的孩子身上呢。

我看见允莲痛苦惊慌的表情,她想要逃开,但头发被死死抓住,她连挣扎都没法挣扎。作为她的第一个朋友,我只能站在旁边看着。

“小新,你回去帮我把桶里的剪刀拿过来,”他为自己的邪恶计划露出满意的笑容,“她在学校肯定也天天晃着这头白发,沾沾自喜,在别人面前装逼吧。所以才留得这么长。”

才不是,不要用你肮脏的心去揣测那些安分守己的人。

“我来替她剪短点,看她以后还吊不吊。”

小新的哥哥在这个瞬间在我眼中肮脏污秽到极致,先前对他那小小的敬意彻底消失。为了伤害别人而不断寻找正当的理由,伤害别人到底哪里有趣了,哪里值得自豪了,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肯善良呢。

“这样不好吧,”我趁小新不在,试着扭转状况,“剪头发的话她家很容易就发现的,到时候人家找上门怎么办。”

“我管他!”他恶狠狠道,看不出看点智慧,“我爷爷让我受了那么多罪,我要让他知道后果。”

小新把剪刀拿了过来。喜欢伤害他人的畜牲接过剪刀,意图实施他的计划。我该怎么办?有什么办法能保护我的蝶允莲,制造出大动静,把周围得人家吸引过来,太明显了,一眼就会被看出来我在护着她。跟他说由我来动手,不可能的,驱使他行动的是憎恨,不害怕后果。

我黔驴技穷了,发生了我无法控制的状况。剪刀锋利的双刃伸向蝶允莲引以为傲也是我最喜爱的白发,我的无能让蝶允莲又一次受到残害,自己现在唯一做得就是移开视线,不去看她流泪的样子,捂住耳朵,不去听她悲凉的呜咽。不过只是剪掉点头发而已,还能长出来,所以没事的,就当遇到个垃圾点的理发师好了。

我这样说服了我自己。

但没说服我的心。

手中的折叠凳成为了我的凶器,狠狠地砸在坏孩子的后脑门上。但我的力气太小,个子也太矮,没有直接把他打晕,所以我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再砸了一下,将他击倒在地后,我像发了疯似的骑在他身上,一边大喊着一边用凳子敲在他的脸上。

小新过来阻止我,将我从他哥哥身上拽开。坏孩子趁机反攻,将我压在身下,让我品尝初中生的拳头,但我不觉得疼,因为我的心已经够疼了。我无所不用其极,用手打用腿踢用牙齿咬,我要伤害他,我发了疯似的要伤害他,让他不敢再触碰我的蝶允莲。我们纠缠在一起,撕扯、扭打,我在嚎啕大哭着,想要把内心压抑的全部宣泄出来,我知道我的举动意味着我这两年建立起来的一切都将崩塌,化作飞灰,但已经无所谓了,我不能再一次背叛她了。

因为我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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