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大概休息了不到一个小时就醒了。
时间是上午时分，但厚厚的窗帘挡住了阳光，卧室里分不清白天黑夜。
双人床上，柳生缓缓起身，工作的疲惫丝毫没有消除，腰椎隐隐作痛。
床头立着一个小相框，上面是温馨的一家三口。
和女儿约好中午去扫墓，现在还有一段时间。
睡也睡不着，柳生打开手机，心绪杂乱地浏览着社交媒体。
“投票！岚湾市的高中生最想成为的职业大公开！”
岚湾市一半是学园都市，一半是巨型企业，年轻人占绝大多数，所以本地社交媒体上也多是这种青春烦恼话题。
柳生打开了投票结果。
排名第三的职业。
“黑塔企业员工”
黑塔企业，指的就是那些实际控制岚湾市各个方面的巨型公司。
能够入驻市中心被称为黑塔的摩天大楼，是岚湾市一线企业的标准，因此被通称为黑塔企业。
而柳生供职的微光魔女科技公司，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型承包商，所以才只能干一些回收魔兽尸体之类的累活。
而黑塔企业的能量，则是可以举手投足间影响整座城市，甚至凌驾于一般人的规则之上。
按理说在岚湾市，能够进入黑塔企业，应该是普通人的最高追求了，还有什么职业要比黑塔企业员工更吸引人吗？
排名第二的职业是“虚拟偶像”。
排名第一的职业是“魔法少女”。
魔法少女啊……
柳生有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
伴随着魔力的开发应用，和魔兽灾害同一时期出现的魔法少女现象。
指的是在青春期少女身上觉醒的某种神奇力量，原因至今仍是个谜。
市民们眼中的魔法少女是对抗魔兽，拯救城市，可爱又强大的英雄。
再加上大企业有意无意的推波助澜，魔法少女在岚湾市已经是一种文化符号了。
而柳生了解到的内幕比一般市民要稍微深入一些。
魔法少女，大概是岚湾市死亡率最高的职业。
那些黑夜中无人知晓的悲剧，在岚湾市一再上演着。
就如同……
柳生拿起了床头的相框，手指轻轻拂过照片中女人的脸庞。
“白亚……我到底怎样才能守护我们的女儿呢……”
柳生呢喃着。
照片中，柳生的亡妻，名叫白亚的女子明媚地笑着，带着一丝傻乎乎的孩子气，定格在了最灿烂的一刻。
…………
午后时分，柳生开车载着柳依依，前往附近的墓园。
一路无话，柳依依只是觉得今天的爸爸有点怪。
他今天偷偷瞟向自己的次数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难不成他对昨晚的事情起了疑心？
不对不对，不可能的，黑猫妮娜说过，由于魔力的认知阻断，普通人就算看到自己的魔法少女形态也无法将两个人的相貌联系起来。
肯定是自己心虚想多了吧。
柳生看着自己眼前的魔力流动，忧心忡忡。
这孩子该不会压根就不会关上魔力释放的开关吧？
真是太愁人了……
两个心里同样没底的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岚湾市里难得僻静的一角，一座面积不大的小墓园，附近还有一处风景十分清雅的绿地。
不过这是以前的景象，柳生刚刚停下车就皱起了眉头。
隐隐约约传来的噪音令人烦躁，空气中满是没来得及过滤的魔力化合物的味道。
清幽的绿地公园更是不见踪影，拔地而起的是一座座扭曲的机器。
这些圆滚滚的，仿佛大锅一样的装置，柳生认得，那应该是抽取地脉的小型自动化炼化工厂。
魔力来自于地脉，抽取出来之后要经过复杂的炼化程序才能成为魔力物质。
可是……
柳生皱眉看着四周。
这些简易炼化装置只能进行初步提炼，污染极其严重，而且这附近的地脉并没有多少魔力，为什么突然要在这个地方抽取地脉呢？
“已经大概两个多月了吧，这些机器每天开着，呛死人了，好多人都已经搬走了，我今天也要搬家，倒霉死了。”柳生随意向路人打听的过程中，某个辣妹打扮的女高中生如此说道。
“话说，大叔你晚上有没有时间呀~加个联系方式呗~”辣妹眨巴着粘了假睫毛的大眼睛说道。
感受着柳依依投来鄙夷的眼神，柳生婉拒了，快步走开。
墓园中的静谧稍微抵挡了一下机器的嘈杂，让人短暂地从现实中脱离了出来。
这里仿佛是停滞的，保持着永恒的静谧，让人忍不住也想在这里永远地长眠下去。
柳生觉得每次来给白亚扫墓的时候，连天气都是一样的。
微风，阳光，不急不燥。
不过这应该是自己来的太少的错觉吧。
柳生其实，很怕来这里。
与其说是父亲陪着女儿，倒不如说是必须看着柳依依，柳生才能有勇气面对白亚的墓碑。
柳依依尴尬地忙活着，一会摆弄一下花束一会擦拭一下墓碑。
主要是自己前几天刚过来整理过，实在没有什么活可干，但她又不想让爸爸知道。
柳生也是看破不说破，一起陪着女儿尴尬地忙活着。
看起来很忙但好像又什么都没干，大概说的就是这样子。
白亚，你知道吗？
我们的女儿，成为了魔法少女呢。
不愧是你的女儿，不是吗？
可我……
有关魔兽和魔法少女的一幕幕在柳生的脑海里闪回。
那绝不是什么童话般的超级英雄，而是这座城市最残酷，最黑暗的一面。
白亚，我好像……已经没有能力再保护女儿了。
魔法少女的战斗，不是我这种普通人可以插手的。
柳生回想起昨晚的场景。
浑身伤痕的柳依依挣扎着飞上天空，眼神中满是痛苦和恐惧。
那不是魔法，那是一只被丢进血腥丛林里，刚刚长出獠牙的小兽。
白亚，告诉我吧，我究竟应该怎么办……
伫立良久，父女二人打算回去了。
本来按照以往的惯例，他们会去附近的绿地野餐，每次这个环节的时候，柳依依会开心不少，也愿意跟柳生多说几句话。
不过现在这个情况，以后野餐的环节恐怕是要取消了。
“依依。”车上，柳生突然说道。“我们下个月也来给妈妈扫墓好吗，包括野餐也是。”
柳依依盯着手机撇嘴：“都成这个样子了，做不到的吧。”
柳生呲牙笑了笑：“做得到的，相信爸爸。”
我应该去做一些自己目前还能做到的事情，柳生想着。
有一些手段，只有大人才能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