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点才是。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自己永远都是那个莽撞而又懵懂的少女。在这人生最美好的年华里,只要能向自己喜欢的人撒撒娇,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看看从未看过的风景就可以了——而不是拿着剑去杀人。
如果是以前的话,或许少女心中还不能萌出如此具体的愿望。那时候她拼了命地去锻炼自己的身体,磨练自身的武艺,甚至就连闲时都用来学习兵法和战略,为的就是能够堂堂正正地向家族证明自己。只有那样,她才能够为自己的母亲正名,让整个家族都承认她们的存在。她要让世人铭记自己的名字,而不是自己的姓氏。
因此,从一开始索菲学习的就不是如何去战斗,而是学习怎样去杀人,甚至是在战争中高效率地去杀人。卡杜拉从来都不缺乏战争,只有在战争之中,人们才能依靠战勋去攫取自己想要的一切。败者应对胜者予取予求,哪怕是献上生命也是理所应当。
“敌将已死!”索菲高举手中的战刃,那战刃上缠绕的鲜血还未被火焰燃烧殆尽,却好像令整个战场都忽然安静下来。厮杀声骤然停歇,仿佛所有人都被掐断了喉咙,无论是敌方的还是我方的士兵,在听到那个凛然而冷漠的声音时都忍不住朝她那边望去。
站在她面前的正是索格罗斯家族的将领。在两支军队开始交战以后,索菲凭借着过人的眼力很快就锁定了站在军队里负责指挥的将领,然后带领亲卫一头撞了上去。但能够在卡杜拉担任将军的基本上都有两把刷子,而这位索格罗斯将军甚至在表面实力上还要稳压索菲一头。甚至从场面上来看,索菲所统帅的军队在兵力上还要处于劣势。
在出发之前,她已经尽力去整理军队,并且统一了那几个军团的号令,但最后愿意和她一起出征的却还是只有一万两千人的三个标准军团。而她对面的索格罗斯军团少说也有两万人,浩浩荡荡地看过去几乎看不到尽头。按理来说,这场战争就算能够获胜,恐怕也会赢的很难看,而且谁都不敢相信从未上过战场的索菲能够做到这种事情。
那些愿意跟随索菲出征的军团长,其实本质上也只是被索菲的个人气质所折服,心中对于这场战争也是有些没底的。因为卡杜拉的战争在本质上就是几位王储之间的战争,谁手中掌握的军队更强大,拥有的地盘越多,最后登上王位的机会就越大。
索格罗斯家族算是三王子手下的得力干将。在世人看来,索菲就只是想将索格罗斯将军当作自己的磨刀石而已。在出发的时候她就已经向索格罗斯家族下了战书,然后率领这三个军团毫不犹豫地越过了边界。当索格罗斯将军确认了索菲确实只有这么点兵力以后就毫不犹豫地出征了,甚至是如期地抵达了交战地点。
在他看来,以优势兵力对付索菲这种刚出道的小女生甚至都不需要用计,只要堂堂正正地和对方进行决战然后碾压过去就可以了。他担任统帅的时间可比索菲久的多,在卡杜拉帝国也称得上一句赫赫有名看,谁都不可能拿他当磨刀石的。
可任谁都想不到,这场看似不公平的战争居然会以如此戏剧性的方式结束。这大概称得上是最经典的斩首战术了,当时索菲带领亲卫突破中军的时候,索格罗斯将军是有机会撤退的,但是他自诩实力比索菲更强,于是就打算以自己为诱饵,引诱索菲不断深入。
可以说,索格罗斯的判断并没有问题,甚至他还非常谨慎地观察过索菲的战斗力,哪怕索菲有所藏拙也不可能真的比自己强太多。但只要他能够把战线后拉,然后想办法切断索菲这个锋头,这场战争就可以说是直接不战而胜了。而且索菲的表现也非常符合他对新人的认知,冒进而且莽撞,不知进退——这在战场上可是大忌。
起初,战争的走向也确实如他所预料的那样,索菲几乎是义无反顾地孤军深入,但是在察觉到自己和其他军团脱节了以后又表现出想要后撤的想法。这时候索格罗斯才终于放心地让索菲咬住自己的部队,然后不断舍弃部分兵力,终于成功让索菲和其他军团脱节了。
也正是在那时候,他第一次和索菲交上手。那个女孩漠然的神色中并无任何慌乱,也完全不像是他所预想的那样是因为急切求成所以才让自己引诱至此。她更像是自愿咬的诱饵,仿佛是自信能在这一战中直接为整场战争划下休止符。
然而索菲确实不是索格罗斯的对手,仅仅是交手十个回合后索菲就开始落入了下风。准确来说,常态下的索菲并不算太强,在表面看上去也只是堪堪抵达三阶而已。即便她拥有着将魔力转化为火焰的能力,对于战斗的帮助也不算太大,毕竟转化本身就是需要消耗魔力的。更何况,索菲从来都不屑于用那种阴招来获得胜利。
正当索格罗斯放下所有猜疑,准备尽全力拿下索菲,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一点教训的时候,她身上的火焰便忽然升腾起来,气势也随着心中怒火的增长而节节攀升。可即便如此,少女的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看到索格罗斯的眼神正如看向一个死人。
再交手时,双方的实力已经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仅仅五个回合,索菲便凭借着那份无可抵挡的力量强行破开了索格罗斯的抵抗,进而在索格罗斯惊恐的眼神中进行以伤换命,拼着肩膀挨了一刀直接砍下了对方的头。至此,索格罗斯战死,双方仅交手不到五分钟。
索格罗斯可以说是这支军队的旗帜,而军队统帅被这样轻而易举的杀死,极大地动摇了军队的士气。更恐怖的是,索菲在高声喊出那句“敌将已死”之后,身上的伤口很快就在火焰的治愈下愈合了,甚至还在以比之前更加强势的气势杀了进去。
战争所比拼的不仅仅是双方的实力,更重要的是士气。说白了,就算那些人站在原地让索菲杀,就算杀到手软可能也杀不了多少。但那份由火焰所带来阴影笼罩在了所有敌军的心里,再加上索菲身后的士兵在看到这一幕以后士气高涨得难以想象,当即狂热地追随索菲向敌方发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势。
此消彼长之下,索格罗斯的军队几乎是一触而溃,在战损超过两成以后便出现了逃兵,直接倒卷了后方的军团,导致索格罗斯军溃败。而索菲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下令了追袭,一路衔尾追杀至索格罗斯城下。当时索格罗斯城并没有选择关闭城门,反而是将剩下的军团开出来应战,以期能够腾出时间重新整理好那些败军。
因为索菲的兵力实在太少了,哪怕是在仓促间获得大胜也避免不了战损。当她来到索格罗斯城下的时候,整个军团的人数已经不足一万了。如果索格罗斯城选择关闭城门看着城下那些败军去死的话,就算索菲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把索格罗斯城打下来。
但索格罗斯城里的驻军以逸待劳,背靠着城墙与追袭至此的索菲决战,甚至就连人数和地利上都占据了绝对优势。只要能够再坚持一段时间,将那些接进城里的败军整顿好,那索菲就要以不足一万的残军面对高达三万人的守城军了。哪怕那些人士气并不算高,但上城墙协助防守还是可以的。因此索格罗斯城的守将在思考过后,还是决定出城迎战了。
如果在这里退去,索菲也算是收获了一场辉煌的大胜,而且战损也非常好看。可她想要的不是这种胜利,也不需要这种胜利。于是,她特意停下来让所有人修整了片刻,并且问道:“你们是要在这里撤退,寻求一场可有可无的胜利,还是随我一起打下索格罗斯城?”
那语气是如此平淡,仿佛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索格罗斯城就在眼下,想要打下来就能打下来。平淡的语气没有让得到休整的众人冷静下来,反而是变得热血沸腾。如果说出发前他们心中还会感到犹疑,那现在所有人都坚信着索菲能做到。
没有为什么。只是因为她是索菲,索菲·安格尔。
为了追随这个人,为了获得她想要的胜利,他们愿意用命去战斗。
“看来,没有人有异议了。”索菲看到那些人的眼神,脸上第一次露出自信的轻笑,又缓缓拔出长剑,指向不远处的索格罗斯城,“跟我上,打下索格罗斯城。这里将会是我们的起点,打下这里之后,整个北部边境都将唾手可得。我以安格尔家族的名义向你们承诺,此战战死者抚恤三倍,缴获和奖赏也会一分不少地发到你们手里。”
仅此一战,索菲便创造出了令所有人都不敢想象的战果——以三个军团打下了索格罗斯城这座北境重镇,俘虏无数。那场战争从白天打到傍晚,杀的城门外血流成河,最后以接近三成的战损成功打溃索格罗斯城的守军,一举夺下了索格罗斯城。
双方在兵力差距上如此悬殊,但索菲一方死战不退的疯狂气势令索格罗斯城的守军感到胆寒,再加上根本没有人能够阻挡住索菲,哪怕是最能打的几位军团长都被索菲一一斩杀,最后被打到溃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经此一役,所有人都记住了那个少女的名字。然而从未有人看到她脸上露出喜悦的表情,哪怕是打扫完战场,站在城头上远眺北方的时候,她的脸上也依旧是那种令人敬而远之的漠然。但不同的是,无论是敌人还是自己人看向她的眼神已经和往日完全不同了,就连那高傲而冷漠的姿态都被士兵们所称颂。
然而,谁也不能猜到,她站在城头上远眺时心里在想着什么。
【我已经赢下第一场战争了啊。远在罗德的你,是否又能凭此听到我的名字呢?】
【很快就可以了……很快我就可以放下这一切去找你了,再给我些时间吧】
【所谓命运,又怎么能轻易使我们分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