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房内,凯尔纳斯独自站在床前。吃罢晚饭,因为白天睡的有些多了,睡不着,她便只得百无聊赖的看着黑漆漆的云层。

当然,更多的原因是女仆说过,安娜贝尔今晚可能会再来一次。

她还是深爱着那个不怎么爱她的母亲的。嗯…大抵是爱,她自己也分不清对安娜贝尔的情感是敬畏还是爱恋。

正思索着,门外,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凯尔纳斯…我进来了?”

是安娜贝尔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的询问,不像是个久居高位的掌权者。

“嗯…进来吧,女皇大人。”

转过身,凯尔纳斯提着裙摆,对着推开门的安娜贝尔施了一礼。

与白日不同,安娜贝尔没穿着华丽的拖地长裙,而是换了一件洁白的睡袍。细腻柔软的布料上,用金线勾勒出朵朵蔷薇花瓣,尊贵,又不失典雅。

白色的长发分成两缕,披在身前,似九天银河落下,美的触目惊心。

作为血族的女皇,安娜贝尔自然是极美的,不过与凯尔纳斯的怯懦,奥斯维纳的张扬不同。安娜贝尔的美,是沉稳的美,在外人面前,她不怒自威,而在家人面前,她又面容恬淡。

数万年的风霜雪月没能在她的脸上留下一丝痕迹,仍旧完美无瑕。

一时之间,凯尔纳斯有些看呆了。虽然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个生下了她的女人,但凯尔纳斯却没怎么细细看过安娜贝尔的模样,只是粗略记下她的模样。

更何况,今夜的安娜贝尔似乎还画了个淡妆,樱色的嘴唇和淡粉的腮红,让她恬淡的气息里多了些平易近人。

不知是谁给她画的妆,化妆师确实很有技术,看着面前的安娜贝尔,凯尔纳斯躁动不安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明天就要开始练剑了,我来给你送点东西。”

见凯尔纳斯呆愣住,久久不再开口说话,安娜贝尔自顾自的走进房间。

“嗯…”

回过神来,凯尔纳斯点点头,便迎着安娜贝尔来到桌前的椅子旁。

但安娜贝尔却没有坐下的意思,她将目光投向房间里,那张悬挂着粉色帘帐的大床。

缓步走到床边,她缓缓坐下。

“床垫有些硬了。”

皱着眉,她说。

但其实,凯尔纳斯觉得这张床睡着还是很舒服的,松软程度刚刚好,不过比起床,现在的她更喜欢那口棺材。

“已经很不错了。”相对于凯尔纳斯曾经的床而言。

低敛下眸,凯尔纳斯不去看端坐在床沿上的安娜贝尔,这样温婉的母亲,不属于她。

“来,坐在我身旁。”

思衬良久,安娜贝尔开口道,她对着凯尔纳斯勾了勾手,示意凯尔纳斯过来。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和凯尔纳斯相处时,有一种淡淡的距离感,她感到有些不舒服。

“…是。”

点了点头,凯尔纳斯看着自己的脚尖,一点点挪到床边,坐在了安娜贝尔的身旁。她的手指搅在一起,不难看出她的紧张。

“…唉…”

看着局促不安的凯尔纳斯,安娜贝尔沉默许久,最后只是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她突然觉得她是个很失败的母亲。

大女儿为了保护她,惨死在异国他乡,尸体或许都有可能成为低贱人类邀功的谈资;二女儿从小便对她不甚亲近,不知听信了谁的谗言,对她总是和对一个君王一样谨小慎微;小女儿也在她长期的冷落中对她惧多于爱。

“…”

张了张嘴,安娜贝尔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能说出口。她伸出手,指尖划破一道空间裂缝,从裂缝中取出一柄长剑。

约摸一米长的剑身漆黑如墨,没有任何装饰或花纹,它静静吞吃着洒落在其身上的灯光。

单面开刃,比起剑,也许叫它刀更合适,剑柄处,篮形的金色护手有些耀眼。

剑柄上镶嵌着一颗看样子就价值不菲的绿色宝石,用作为数不多的装饰,当然,也可以用来防滑。

“这柄剑啊,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它还是许多年前,我的父亲送给我的。”

将长剑放置在腿上,安娜贝尔轻轻抚摸着剑身,白皙无暇的芊芊玉指与漆黑的剑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空气中,隐隐绰绰传出些许龙吟, 也不知是否是错觉。

“您的父亲送的么?真好啊…”

微微抬起头,凯尔纳斯看到了安娜贝尔脸上满是怀念之意,不知是否想起了少女时代的自己。

也许,年轻的安娜贝尔不会想到身份尊贵的自己也有一天会嫁作他人妇,成为三个孩子的母亲吧?

当然,以她血脉的高贵,只可能是其他人入赘莉莉丝家族。

“是啊,真好啊,时光荏苒,转眼间,数万年已过,我已不剩什么家人了。”

最后有些留恋的看了一眼这柄父亲赠送给她的礼物,安娜贝尔有些强硬的拉开凯尔纳斯搅在一起的手,把剑放在她的手上。

“现在,这柄剑是你的了,你可以自己给它取个新名字。我的父亲,也就是你的外公说过,剑不能太利。否则伤人也伤己。故此,这柄剑并不锋利,不用担心它伤到你自己。”

伸出手,拍了拍凯尔纳斯的肩膀,安娜贝尔神色复杂。

她原本是想抱一抱这个女儿的,可她心中的结始终没有打开…她办不到。

“这样贵重的礼物,我承受不起…”

轻轻触碰剑身,光滑而冰冷,凯尔纳斯的心神一阵恍惚。她试着把手指置于剑锋上,轻轻滑动。果然如安娜贝尔所言,没有流血,只是在指腹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转眼就愈合了。

“没什么是承受不起的,你终究是我的女儿,你高贵的血脉值得所有最好的。”

伸出手,轻抚凯尔纳斯的头顶。安娜贝尔其实不是很理解凯尔纳斯的想法。

为什么要妄自菲薄?既然决定了要给她,那便是属于她的,没什么配与不配。

“…我是个没法使用魔法到废物,给我这种东西,您会被人非议的吧…”

闭上眼,凯尔纳斯果然还是对没法使用魔法的事情耿耿于怀。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罗宾已经死了,她再恨,也没法报仇报到一个死人头上。

“那就让他们说便是了,大象不会在意蚂蚁怎么讨论它。”

看着有些悲哀的凯尔纳斯,安娜贝尔终究还是有些看不下去,忍着心中的不适,她伸出手,轻轻揽住少女的腰侧,有些亲昵的蹭了蹭她的脸。

“…谢谢…母亲大人…”

难得的温暖,有些滞涩的爱意,但仍然让凯尔纳斯的心脏慢了一帧。

她有些逾越的跨过红线,叫了一声安娜贝尔母亲,嗯…她自己认为的红线。

“嗯,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转瞬即逝的拥抱,安娜贝尔松开搂着凯尔纳斯的手,她站起身,快步离开了凯尔纳斯的闺房。

她原本是想要同凯尔纳斯一起歇息一晚的,可现在看来,着实有些强人所难,仅仅是拥抱一下凯尔纳斯,就已经让她失去了所有勇气。。

至于凯尔纳斯,她此刻正怔怔的伸着手,呆愣愣的望着安娜贝尔离开的背影。

空气中,她的余温还未消散。

“果然…还是被我恶心到了么…是了,我这样的废物,不思进取,还自怨自艾,被讨厌也是应该的…”

良久,那笔直伸出的手重重垂下,凯尔纳斯喃喃自语着。

转瞬即逝的爱意,对她而言比长期的虐待,更加伤人。当然的,她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再这样自怨自艾下去,生活,总归还是要过的…

“明天开始,努力和奥斯维纳练剑吧…”

搂着安娜贝尔留下的长剑,凯尔纳斯躺下身,闭上眼眸,很快便入了梦乡。

再厌恶奥斯维纳,她也不得不忍着恶心,去和她学习剑招,为了不让赐予自己这把宝剑的母亲遭人非议,也为了不再被母亲厌恶。

尽管安娜贝尔说过不在乎那些人的看法,可凯尔纳斯,总还是不想成为累赘的。

窗外,奥斯维纳悬浮在云层中,她透过那小小的窗户,静静看着侧躺着睡下的凯尔纳斯。

“…”

沉默着,她终究没选择再打扰一次那银发少女,而是飞离了这里。

她还没做好直面凯尔纳斯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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