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暮坐在冰屁股的铁床上,手心躺着一粒指肚大小的绿色种子,明显察觉到里面蕴含的生命气息。
“这就能出去了?”
“你闭上眼,我数三声。”
“等等。”陈暮叫停道。
“怎么了?”
陈暮犹豫了半天。
怎么说,就这么走了?
会不会太简单了,简单的让人以为这里面有诈,刚被关进来半炷香不到。
遇上颜天露纯属巧合,若非她方才说过此前已经往返过数次,不然这么简单的出逃必定多问两句。
陈暮道出心中所想,颜天露则称她拥有秘法,寒狱的封锁阵法固然强悍,在她的秘法面前仍不堪一击。
陈暮思量一番,他们抓自己本来就不占理,纵然被发现离去,又能怎么样。
无非像上回追颜天露那般全城搜捕,念及至此,似乎理解了麟都禁卫那时因抓不到颜天露而气急败坏的心情。
“如果被发现我不在了,他们肯定要追查到底,到时该怎么办。”陈暮想的是连夜买船票潜回竹影门。
“跟着我呀,我带着你跑,谁也追不上你。”
“那你怎么被抓了?”
“哼哼,一时兴起,来牢里见几个人。”
陈暮定睛手里的种子,犹豫不决的心思稳了下来。
“你说你要去帝宫?”
“要去一趟,这几天已经踩好点了。”
“带我去?”
“当然没问题。”
“走。”陈暮一口答应。
若问出逃的原因,原在颜天露的目的很诱人,再者陈暮不认为自己有罪,既然没罪为什么要被关起来。
心高气傲的必须留下要一个清白的蠢事,傻子才会做,脑子被驴踢了,没有半点魄力。
陈暮应声闭眼。
三声数已过,只有掌心的种子散发的热意。
而后一点冰凉席卷,向着眼角弥漫,紧接着似有东西蒙住了耳朵,整个人像被包了起来悬于半空。
在陈暮闭着眼的监牢里,一朵巨大的叫不上名字的猩红花朵,盛开之后将陈暮包裹其中转瞬消失。
过程之快,未能留下半点气息。
渐渐的,陈暮在数息后重新获得身体的掌控,耳边来自风雪的吵杂变清晰。
睁开双目的第一眼,一位身姿纤柔娉婷的女子,她一袭红衣胜火,丝织的缎面绣着金丝暗纹,衬的肌肤更为白皙柔润。
一点细小微光在她黑亮如星的眸子里雀跃,闪烁着灵动与妩媚。
陈暮分明什么都未闻到,就觉得她身上很香,眼睛、鼻子、头发、红唇等等哪里都是香的。
她是陈暮长这么大见的第一只妖,这股奇异的感觉一度让陈暮以为面前的高贵人儿是虚幻的。
“这么入神,我很漂亮吗?”颜天露毫不在意染上灼热的耳朵,像先前说过的,不过一种心情而已。
“漂亮。”
颜天露闻声,红了的脖子又缓缓退下了热意,“该不是我把你带出来,你才夸我的吧。”
“没有,实话实说,你漂亮的过头了,所以才是妖吧。”陈暮转身眺望茫茫风雪,“这是哪里,我们还在麟都么。”
颜天露上前走到与陈暮的齐肩处,再往前走两步就是悬崖,二人正置身帝宫雪山的山腰处。
包括脚下的地方,还有接下来要去的地方,走的每一步路尽在颜天露探好的路线中。
毕竟是帝宫,从山脚到山顶,每一寸土地务必监视到位。
头一次的潜入正是吃了大意的亏,被上百号人追的到处跑,索性束手就擒,在牢里借助秘法外出慢慢踩点。
“按照你之前的意思,女帝要么死了,要么没死;没死的情况分两种,一种寻求转生,一种已经活了,对么。”
“具体要看棺椁里有没有女帝的尸身。”
在颜天露的注视下,陈暮心潮起伏、思绪不定。
想起了安太平那日的讲述。
“传闻凛冬女帝暴戾好战,她若重现世间,会有什么后果?”
颜天露歪着头,抿唇道:“传闻不可信,就算是真的,待我拿走那里的秘宝,女帝转生也得不到原初的全部实力。相信仙盟吧,他们的实力可不弱。”
天道麒麟,听名字就很弔的样子,被凛冬女帝的外公斩杀。
有人说凛冬女帝比她外公更厉害。
这样一个暴戾的人,不知她在世时的天下局势是怎样的,好像在古籍里都查不到。
言语间,颜天露带着陈暮已然抵达雪山顶峰。
宏伟的帝宫近在眼前,仿佛用一整座山石直接开凿而成,不论如何找不到一丝砖石堆砌的缝隙。
进入帝宫内部,凛冽风雪消散全无。
颜天露轻车熟路的样子像极了回家,如非偷偷摸摸的架势,陈暮一定相信她就住在帝宫。
一路上,贴墙而行。
周遭静可听针落,有两只小老鼠悄无声息的前进。
任无风霜扑面,宫殿内经年累月积蓄的严肃仍使得陈暮脚底冰凉,几番努力方抑制住狂跳的心。
向公玉青瓷打听过,她借公事之由进入帝宫,再悄悄潜入的棺椁停放处,灵柩殿。
陈暮现在干的事如果败露,那蹲大牢的罪名可就坐实了。
前面的颜天露缓缓止步,身处二楼的亭台,示意陈暮向前看。
一条宽大长廊映入二人眼帘,笔直长廊直通尽头的两扇巨门,门的两旁立着两座麒麟雕像。
放眼是无尽的肃穆,一股历经岁月煎熬的古朴气息弥漫而来,仿亲眼目睹斩天大帝激战天道麒麟。
颜天露借灵气凭空写下字迹:像在牢里那样,不要抵抗,我带你进去。
陈暮点头答应。
接下来不等陈暮做反应,转瞬被花苞吞噬,花苞迅速缩小成一粒种子。
但见两粒种子贴着墙滚动,一粒颜天露,一粒陈暮。
小老鼠这下变得更小,在偌大的宫殿里根本不起眼,可惜滚的太慢。
来之前直接变种子固然更安全,实在太费时间。
在这段漫长的滚动过程之中,陈暮感受不到任何眩晕以及剧烈动静,不过随着路程的缩短,浓郁的心悸涌上心头。
熟悉的酸涩透过种子,递进陈暮的肺腑,强烈的窒息需要极清醒的意识进行抵抗。
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是在给公玉青瓷诊治的时候,险些因喘不上气而死掉。
目下的陈暮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即便躯体无惧散魂花粉,至少不用承受中毒的折磨。
不知过去多久,压根没有心思计时间。
直至外面的颜天露轻轻喊了一声。
“可以了,相公,你先屏住气息,我放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