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空无一人,马路上不见车影,萧索宁静杀死了一切动静,只剩下惊悚的情绪在作怪,和一排排路灯。
一群穿着黄色雨衣打扮得跟外卖员似的执法者蹲在路边,百无聊赖的捧着纸碗,持着热气腾腾的牛杂和汤汁,他们身后是唯一还在开业明亮的牛杂店。
牛杂店老板是个看起来无比亲切的老头,懒懒洋洋的坐在案板后面闭目养神,不一会儿偷偷睁开一只眼,悄悄观察外边的情况。
执行局驻白花市临时据点之一,老头是高级执法者。
虽说执行局在第三区只设立了六座分局,可每一座城市都有临时据点,就连白花市也不例外。
史松一吸溜将汤汁全部吞尽,很敷衍的用手背擦了擦嘴,拉下头罩站起身。
低下头看着散发纹路光泽的手心,手心躺着一条死去的蛇灵。
根据对蛇灵的追溯,最终判断对方就在附近。
白花市曾被誉为世界最安全的十座城市之一,就是因为怪异事件太少了,在这座城市出现的每一个怪异都能够成为案件突破口,执法者很擅长利用每一条线索,对他们而言就算对方不是自己要寻找的怪异那也不重要,只要是怪异就足够了。
七组蹲守了快有两个小时,都困得打起了哈欠,史松闭上眼,端着纸碗的手上铜色戒指闪烁微光。
脑海内感知蛇灵线索指向的位置,确认对方仍然没有离开。
他深吸一口气,将吃空了的纸碗放在地上,眼睛死死盯着两家店面中间的小巷。
组员小龙察觉到什么,低下头,一股更深的迷雾将牛杂店前笼罩,他们的身影短暂地藏匿在其中。
几乎是一瞬间,小巷内探出个惊悚丑陋的头颅,那是个男人,抓着水管左顾右盼,警觉地观察四周有无可疑人员。
男人疑似是个怪异,目光是肆无忌惮地暴戾。
他没有发现就在路对面开张的牛杂店,也没发现店门口的几名执法者,确定无人慢悠悠地收回脑袋。
“就是他,但怪异化的情况好像不是很严重。”陈同抽着烟缓缓说道。
“光是看一眼就想呕吐啊。”周佟莉给左轮填装子弹,她眼神厌恶,光是看了那张脸就打起了哆嗦。
史松眼神犀利,下达命令毫不犹豫:“行动!”
第七小组的作战风格一向以雷厉风行和激进出名,只要是被他们盯上的怪异,都免不了干净利落的突袭,没有任何的犹豫。史松最擅长在对方刚侦查完时的薄弱空挡期发动攻击,他认为人类在神秘未知面前,不应该一直是恐惧担忧的那一方。
小巷内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混杂古怪的恶臭,那不是腥臭而是尸臭,仿佛血液就在脚下,连同一具死尸。深处传来老鼠窸窣的动静,仿佛是在觅食,那个男人进入小巷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根据提前对这片区域的调查,小巷深处是个死胡同,完全封闭的墙后是另外一座连接的廉价宾馆,除非钻进下水道外,否则男人是没法逃脱的,而这恰好是第七小组担忧的事情,他们完全不熟悉那只怪异的手段。
陈同走在最前方深入,他虽然表现得像个半吊子,实则拥有第七小组最暴力的权能【夜幕使徒】,能够强化身体素质,转变为类似于狼人的怪物,之所以看起来不那么靠谱是因为太慵懒了,实际上他一直都是第七小组的最强战力。
陈同忽然停下脚步,史松没有询问原因,因为他也看到了,巷子两边都是淋漓的鲜血,浓稠的红色缓缓落下,仿佛刚被人泼洒了上去。第七小组遭遇了无数个怪异,也处理过许多极其恶劣的事件,残忍的杀戮场面也见怪不怪,但都没有眼前的血幕要震惊。
这些血液实在太多了,小巷虽然不长,但少说也有三十米,能把两边墙壁完全粉刷一遍该要死多少人?那些尸体又藏在哪儿?这个问题在史松脑海久久不能散去,他终于变了脸色,不再轻视对方。
一道紫色火光在黑暗中骤然亮起,陈同举起小铁盘,铁盘上是一支小蜡烛,在紫色光照的照耀下,四周藏匿的污染逐渐显现出来。
不是人人都拥有灵视权能,很多时候这个完全没有战斗力的权能,拥有着难以想象的辅助能力。
两边的血红帘幕浮现黑色,逐渐将鲜红侵蚀,那不再是新鲜的浓稠血液,而是纯黑色的,被污染的黑血。
这些血液还在流动,说明粉刷上墙的时间并不久,深处那窸窣的声音随着紫蜡烛的亮起而停止,意味着那只怪异并没有离去。
对方察觉到有人靠近,停下了一切动作。
周佟莉转过身举起左轮,对准他们身后防止被偷袭,史松低头点燃香烟,抽出一把银质的长刀。
长刀上刻着完全对称的纹路,这是调查员们最擅长的炼金矩阵,在加持下任何一把武器都能对怪异造成意想不到的伤害。
逐渐抵达巷子深处,听到一阵笑声,那笑声起初有所保留,随着他们靠近笑声逐渐肆无忌惮起来。
那正是探出脑袋的男人,正跪在地上摆弄一具尸体,尸体是个年轻的女性,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眼睛空洞呆滞地望向天空。罪魁祸首用笑声庆祝这件艺术品,眼神癫狂病态,他全身破烂邋遢,宛如流浪汉。
史松面露愤怒,难以想象在他们根据蛇灵追踪到男人时,这该死的疯子又杀了多少人。但他并未因此失去判断能力,男人看起来是正在转换为怪异的权能者,按照残暴的手段来看,权能不应该是蛇灵才对。
这世界上还没有人拥有两种权能,除非完全沦为怪异。
所以根据蛇灵残留的气息而追踪的目标不是这个男人,那么又是谁在引导第七组?
男人不笑了,缓缓抬起头,癫狂的目光突然转变,变得无比惊恐。
“你们……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
第七小组成员没有盲目行动,男人眼神的反差实在太大了,很难相信是同一个人,他们还没法判断眼前怪异的手段。
史松还发现男人脚旁有一个大麻袋,鼓鼓铛铛被装满了,裂开的缝隙露出四肢,立即联想到了最近的分肢案。男人应该就是那些案件的始作俑者,一个制造屠杀疑似杀死清算者的超级凶手,怎么说也不简单。
果不其然,男人的眼神又变了,站起身来佝偻着辈,一副调皮的模样。
周佟莉皱起眉头,忽然觉得他很眼熟,想了好一会。
“石傣,清算会红色高危监视名单之一,污染极其不稳定,终究还是堕落了么。”
名为石傣的男人脸色一变,大吼:
“闭嘴!什么叫终究!凭什么在你们眼里我是注定要变成坏人的!”
“原来是有‘案底’的。”陈同语气带些轻蔑,红色高危名单里都是受污染严重的人,这类人从来不受联邦政府的重视,基本上一生都在监视中度过,过着如同演戏一般的生活,可怜却不被在乎。
其中最出名的便是那个安家男人,白鸟总司的亲弟弟。
他和其他红色名单的人一样尝试过逃脱,也成为少数成功的“幸运儿”,带走他的却是一个女人。
如果对方是红色名单的高污染者,一切就可以解释得通了,一个内心残暴的怪兽被关久了,出来一定会好好宣泄一番,将过去的一切报复性的补偿,所以这类人最喜欢将女人当做目标,享受女人的哀嚎和鲜血。
而陈同最喜欢的就是讽刺这类人,这些家伙遇到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的特点,开口就是说自己这一生有多么不公,之所以成为杀人被怪异诱导彻底污染都是联邦政府逼的,将自己描述为一个受害者。
这就是为何所有人都打心里敌视红色名单人的原因,他们就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与怪异的区别就是有个好点的皮囊罢了。
史松不再准备给对方浪费时间,从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19秒,他们已经耗费了足够多的机会,银质长刀在黑暗中反射弧光,他已经冲到男人面前,长刀的刀尖下垂流淌着鲜血,洒在地上形成黑色水泊。
他一刀割开石傣的喉咙,在权能【梦之礼】的加持下,每一记出刀将完全隐藏轨迹,外人眼中自己不过空手无物。
一刀毙命,对于史松而言,这几乎是不败的战绩。
他是执行局的精锐之一,拥有没有直接杀伤力的权能,凭借刀术与身法能够与怪异正面交手。
史松有些后悔,他不该砍得这么快的,全因听到这家伙开口就是诉说不公,本能的做出行动。
先留下对方一命,说不定可以找出藏在幕后的真正怪异。
一声枪响从身后爆鸣,其余四人猛地转身,枪击来自周佟莉的左轮,她死死注视巷子口的男人,正是本该被杀死的石傣,石傣背着麻袋朝着他们挥手,咧嘴露出超越嘴角极限幅度的微笑,喉咙完好无损。
陈同最先追了上去,刚一半被迫停下脚步,石傣已经不见了,转而是个身穿黑色长裙的少女。
少女的长发迎风飘荡,戴着黑色没有五官面具,独自站在路灯下,她有种窒息的美,双手背在身后,宛如邻居家的妹妹。
“你们很好。”少女说出意味不明的话来。
那面具下,不知是怎样的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