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天,拉蒂拒绝了米拉的邀请。
「是提前在家做了饭菜吗?」
听到米拉的问题,拉蒂只是一边把制服挂在自己的私人柜子里,一边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去见……就……个人的私事,抱歉。」
看出拉蒂的情绪问题,米拉自然也不会多问,礼貌地点点头,道别。
离开研究所,雇了一辆马车,沿着街道前行,看着街边的景色由朴素到繁华、再到最后的老旧。
终于,她透过小窗,要求车夫停下车。距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最后的这段距离,她想要自己走。
这片街区本就是普通百姓的街区,甚至更贫穷的人们也居住在这里,自然不会有人关注和用心修缮。街景相比记忆中没有过多的变化,只是比曾经印象中的热闹,多了几分萧条。破碎的路灯多了几盏,关门封死的店铺多了几家。
等再稍微晚一点,下工的时间到了,希望会热闹一些吧。拉蒂心里想着,一边麻利地跳下车。
她特意换了一套无论是样式还是面料都很“不起眼”的粗糙衣服,把自己光洁柔顺的白发盘在脑后,再扣了一顶随处可见的麻布帽——她不想给自己要见的人带去任何麻烦,或者让别人在背后议论纷纷。
虽然白皙精致的脸庞还是让她获得了一点回头率,但总的来说,自己的“打扮”很成功,没什么人过分关注自己。
在绕过了几个路口后,她终于又一次站在了这个小小的门前——温特的家门前,自己的家门前。
上一次,她在家门前落荒而逃,但她现在是一名正式的猎魔人,她终于有了底气去见自己的父母,试图弥补一下“温特”不在的这些年里缺失的陪伴。
“咚咚咚”她轻轻叩响了那扇门。
门后响起了母亲的应答:「谁啊?」
虽然早在许多个夜晚做足了心理准备的预案,果然到了实际上,还是如鲠在喉。
「我……」拉蒂深吸了一口气,「是……温特的熟人。」
门被骤然拉开,映入眼帘的是母亲那苍老了许多的脸。
「诶……小姐,是不是之前您……」
拉蒂微笑了一下,摘下自己的帽子:「嗯,之前因为……各种原因,总之今天决定正式地拜访……」
「啊好好,您请进……」
「请不要那么……见外,我和温特是关系非常好的朋友。」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拉蒂还是听不得一点自己的母亲那么生分地尊称自己。
「温特他爸还没回来,小姐,您先坐。」母亲招呼拉蒂坐下,一边在老旧的橱柜里翻找着饮品,「抱歉小姐,红茶没有了,我为您冲杯咖啡……」
环顾四周,家中的陈设在自己不在的这么多年间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动,只是,随着时光流逝,难免蒙上老旧的痕迹。
「直接叫我拉蒂就好,我说了不要那么生分,」拉蒂看着母亲忙碌的背影,眼神复杂,「您也过来坐,我不喝什么。」
「请问拉蒂小姐您……你和温特是?」
「朋友以上吧,算是亲密朋友。」
听到拉蒂的回答,母亲的神情先是欣喜,但转眼化为了遗憾:「抱歉……我家那孩子,那年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她平静但凝重地看向摆在架子上的温特的肖像画:「他们说,在吸血鬼袭击事件中失踪这么久,那孩子多半是死了。我和丈夫不相信,找了好几年,最终也只能放弃——我真希望他能在某个地方好好地活着。」
平静地用三言两语简述完悲伤的过去后,她又带着歉意地对着拉蒂笑了笑:「如果你也想要寻找温特下落,那抱歉让你失望了。」
「我其实来有别的事情,」拉蒂把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个皮箱提了上来,摆在桌上:「其实我受了温特……各方面的诸多照顾,所以……」
说着,她把皮箱的卡扣“啪嗒”一下拨开,打开皮箱,里面整整齐齐地装着各式各样的营养品,精致的面料,衣服,还有几个异国的小工艺品。
「不不不,这些珍贵的东西我们怎么收……」
「您就当是温特于我有救命之恩,详情不好简单讲清——所以请一定要收下这些薄礼。」拉蒂真的很急母亲不肯收下这些礼物,直接站起身,鞠了一躬。
看这个“来路不明的贵族小姐”这样诚恳,温特的母亲抚着箱子,沉默了许久:儿子是何等幸运能让这样一个优雅有礼、年轻漂亮又家境优渥的女孩这么上心……但又是如此不幸,大概……永远不会回来了。
「那拉蒂小姐你方便跟我详细讲讲你和温特的故事吗?」
母亲的这个问题早在拉蒂的预料之内,她正打算把事先准备好的故事讲出来的时候,家里的门响起了钥匙转动的声音,随后门被干脆地推开,一个熟悉而沧桑,比记忆中沙哑了许多的声音响起:「我回来了。」
拉蒂差点扭头叫爸,但可惜以她现在的外表、身份乃至种族,到最后都只能化作一句简单的“你好”
令人在意的是,温特的父亲看到拉蒂的白头发,蓝眼睛和左眼的眼罩,明显愣神了一下。回过神来,才连忙说道:「啊抱歉抱歉,您长得和我好久以前见过的人有点像——您是?」
拉蒂再次把准备好的说辞重复了一遍,顺带强调了温特于自己有恩,让他们别把她太当外人,把礼物好好收下。
随后,她起身搬了又搬了张椅子放在桌边:「那……叔叔……您能细讲一下我和谁长得很像?」
「我小时候跟我老爹生活在一起的时候,他那人不是当猎魔人嘛,整天打打杀杀没个安宁,有次受了大伤,给我妈都吓哭了,所幸大难不死——他几近康复的时候,有一个消息似乎不是很灵通的女同事来看她,就长得和你可像,白头发,左眼戴着眼罩,蓝眼睛,连年龄都跟你差不多,大概比你大一点点吧。」
「哦这样啊,真是有意思的巧合呢。」嘴上是这么应的,在心里,拉蒂可是皱紧了眉头。
她想起了一切的源泉——那个爷爷遗物里的封存得很好的项链。当时她还以为是仅仅是某个同事送的工艺品。
现在结合父亲的话想想,越想越不对劲。
项链里封存着强大的幻术法术,还有着可能大概是1个人1个吸血鬼,也就是白和黑的灵魂,她们对爷爷的评价都很高。
白曾经在零零碎碎的梦境中问过他是否憎恨黑损耗自己的灵魂,把他彻彻底底变成了女性,而且还是吸血鬼——如果自己现在的外貌,身体,种族是由黑用自己的灵魂在“拿铁之死”事件后重塑的,那就说明一个问题:
父亲提到的那个所谓的“和自己非常像的戴眼罩的同事”就是黑或者白.
但这样解释,疑点更多了,
黑是吸血鬼,两只眼睛都是血红的;白是人类,两只眼睛都是冰蓝的。这和父亲说的一只眼睛戴眼罩,一只眼睛蓝色有点不符合。
而且最后又是谁有能力把黑和白的灵魂封进那个项链里,又送给爷爷的?
不行,想得太多,头有点痒,感觉要长脑子了。拉蒂狠狠地用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把自己从纷繁的思绪中拽出。
「阿姨您刚刚不是问我和温特的故事嘛。」拉蒂清楚,自己现在归根结底是个陌生人,不把和温特的关系讲清,父母肯定不会收下自己的礼物,于是主动提起了刚刚因为父亲回家而被打断的故事。
当然最后也是不负自己连续多夜的准备,大体是取得了父母的信任。为了答谢她,夫妇打算留她吃个晚餐。
还是像多年前一样,父母相对而坐。
在这间狭窄的小屋里,时隔许多年,餐桌上终于又有了第三位食客;时隔许多年,夫妇俩再次在家里为另一个人准备饭菜。
「可能比不上小姐你家中的盛宴,见笑了。」
坐在自己熟悉的位置,看着苍老了许多的父母端菜上桌时脸上的笑容,
当熟悉的味道在口中逸散开的时候,拉蒂差点没忍住,眼泪在眼眶中打滚。
「怎么,果然是吃不习惯吗?」
拉蒂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是……太好吃了……太好吃了……」
分别时,拉蒂本来想说自己以后还会再来,想了想还是改口成了“不忙的话会再来”。不是因为工作时间长,没有假期,而是因为她也不敢说自己的寿命还有多久,毕竟现在的她可是一个混在猎魔人堆里,还要当猎魔人的吸血鬼。
坐在返程的马车里,拉蒂的手搭在窗沿上,托着脑袋,看着熟悉的街景在窗外不断后退,夕阳最后的一点余晖映照在天空的一隅。
她哼哼着自己喜欢的几首歌的调调,然后,
随身携带的那充能一大块(魔石),通话5分钟的紧急通讯机就响了。
让马车停下,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接通了来讯。
「我是队长,这是一则队内公共消息,含风险实地调查任务,90分钟内简报室集合。」
……
「诶,小姐您这就不坐了?」
「有急事。」拉蒂把钱一把拍给车夫。
当她租了一匹马,跨上马背的时候,
打开怀表,看了一眼,时间紧张。
「这——就是生活啊!」
调侃归调侃,对于成为猎魔人的初战,有不安,也有兴奋。
「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