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正在攀登高峰。

蜿蜒不断的崎岖山路仿佛一直要通到云顶,抬眼望去根本见不到尽头。

“圣母......”

“圣母啊......”

“请救救这些可悲的亡魂吧......”

“圣母。”“圣母。”“圣母。”“圣母。”“圣母。”

路的两旁皆是密密麻麻的人影,每隔基层阶梯都跪坐着一名衣衫褴褛的虔诚信徒,摆放于他们面前的无数蜡烛集体将夜晚点亮成白昼,针对某位伟大之人的赞颂声更是一刻不停,每个初来乍到的访客都会不禁产生“这莫非是一段朝圣之路吗”的困扰。

————虽然与事实有所差距,可整体并未有错。

被这群苦行僧一般的信徒虔诚膜拜、源源不断提供信仰的对象,正是位于崎岖山路尽头的高塔中的“救世圣母”,越往上攀登,在无数烛火的映照下,成排陈列的雕塑取代信徒作为信仰集中的象征,至于雕塑的内容,自然也是唯美的圣母垂怜世人,不由得让人神往隐藏于神秘面纱之后的“女神教”现任教宗兼圣母的那位大人物的真面目。

“嗯,不论什么时候前来谒见,都会在半途中被震撼到呢......垂怜世人的圣母吗?和传言中的救世主相比,究竟谁更能够拯救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呢?”

拜访者,一名佩戴能乐面具的旅行者边揶揄边摇头。

他压低了黑礼帽,真容被尽数隐藏在面具之下,浓密的黑发随着夜风自由飘荡。

下意识加快脚步,不断越过一名又一名信徒,一尊又一尊雕塑,最终抵达山峰顶端歪歪斜斜的高塔,这即是阿尔泰亚现存唯一宗教团体·“女神教”的大本营,是“圣母”永久居住之地。

高耸入云的黑塔没有设立警戒关卡,虔诚的信徒也不被容纳于此,男人慢条斯理穿行过既黑暗深邃又死寂一片的大厅。

渐渐的,前方传来摇曳烛火的微光,以及被烛光无限拉长的巨大黑影。

一尊接近三十米之高的巨型雕像,以端坐于神位之姿映照入拜访者的视野,在昏暗的空间中尽情凸显不可触碰的神威与冰冷透彻的神性————它是“圣母”阿尔泰拉,是绝高无上的存在,是......一名【无上至尊】!

然而,在计较一位【无上至尊】为何会选择扮演救世圣母角色垂怜世人之前,首先,还是来具体介绍一番堂堂“女神教”精神图腾与宗教领袖的外貌吧!

一言蔽之,是个怪物,彻头彻尾的怪物。

乍看之下,巨大的体型让当事人看着就像个普通至极的巨人......当然了,前提是忽略它的“脑袋”————原本应当是脑袋的部位,被一双十指并拢的手所取代。

用更加通俗易懂的方式来描述,是个畸形的怪物。

将一位稀世美貌的女神脑袋砍掉,再往脖子断面接上一对手臂,就能得到一名伟大的救世圣母啦!

既然脑袋是一对手臂,那么脖子的部位自然也被替换成了肤色惨白的手腕,不禁令人联想到死尸的手臂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宗教气息浓厚的项链或挂饰,有十字架,有佛珠,有“全视之眼”挂坠,有佛教的“卍”字符。

每根手指上亦是佩戴着刻满上古文字的指环,甚至手臂表面也没被放过,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梵文,或与之类似之物。

看得出装扮者试图竭力凸显这位“圣母”的神圣性与圣洁性,可任谁目睹到真实尊容,恐怕信仰心都将直接归零......或许,说不定也只是某些人的一厢情愿。

视线接着往下移,竭力将注意力从奇特无比的“脑袋”偏移后,目光跟着落到第二惹人注目的无垢双翅上————雪白的双翼展开时面覆盖面积相当之广,几乎整座神殿都被这位“圣母”用慈爱的胸怀所包容在心......拜访者并没有认真琢磨“那玩意,真的如同传言中一样是天使的翅膀吗”,而是更加实际的猜想一旦被用作武器狂暴扇动起来时,又将会造成何等夸张的破坏力,想必吹翻一座高塔绝对是轻轻松松。

在这对充斥圣洁感(迫真)的天使羽翼面前,那一袭纯白的雅典长裙的存在感被彻底压了下去......倘若换个正常水准的丽人,指不定真能让人一眼就联想到手持权杖的希腊女神雅典娜,可穿在怪物身上,真可谓十足诡异。

“坏惨咯,我刚刚究竟默默喊了多少遍怪物来诋毁‘圣母’殿下?可千万别被它看透心声咯!惨了惨了,请原谅在下的亵渎~!”

男人在内心默默道歉,随后摘下礼帽毕恭毕敬喊了声“母亲”。

“咯————!”

下一秒,十指并拢的双手肉眼可见地动弹了一下。

此乃救世圣母苏醒的证明。

“过来,我的孩子。”

坐在神位上的“巨型雕像”正式活了起来,只见它缓缓抬高长着十根手指的双手,语气冰冷地欢迎拜访者的到来————“圣母”因具备着神性,只有冷漠这一种语调,因此辨别其是否真心实意感到开心,只需观察手指活动的频繁程度......当然了,并不是头顶上的那对替代脑袋的手臂,而是自带的双手。

“好的,母亲。”

佩戴能乐面具的男人低头往前,更近距离地感受“圣母”的慈爱光辉。

他屈膝跪地,几乎整具身躯都被巨大的黑影覆盖。

“收集‘封界石’,前往世界尽头开启‘断界门’,真是辛苦你了。”

“圣母”阿尔泰拉以冰冷语调慰劳亲自加护的自己的孩子,得到一句“微不足道的效劳”之后,只听闻它稍许加快了语调追问:

“来给我说说‘救世主’的真实面貌吧......他,很强吗?”

闻言,男人稍作思考,选择缓缓摇头。

“远不如您,母亲。”他答道,“至少,像是‘收藏王’那种跳梁小丑,在您面前坚持不到半分钟......实在无法想象,那种平庸至极的货色,为何能得到女神的青睐。”

停顿片刻,执行任务归来的男人又补充道:

“母亲,我还打听到,‘救世主’正准备启程前往‘帝国’,试图展开救援......虽然是个无足轻重的家伙,可倘若真的放任不管,总归是带着些隐患的,于是说,需要我出手稍微拖延一下吗?”

如此建议完毕,男人低垂脑袋虔诚地等待答复。

片刻后,他的面前响起了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不要擅作主张。”

“救世圣母”拒绝了孩子的主动体贴,同一时刻大地微微颤动,这是【无上至尊】更大幅度移动所造成的动静。

“......母亲?”

能乐面具男子下意识抬起头,庞大身躯向前俯低的“救世圣母”向他敞开双掌,一只填塞满混沌色彩的眼瞳自掌心的阴影背后缓缓显露真实容貌。

原来【无上至尊】的手臂是血肉贴合在一块,其掌心共同凑成一张完整的脸。

而数量繁多、如同钢柱般粗细的指关节,则无限接近于敷面的定位————“救世圣母”扭曲无比的脸部只长着一只眼睛,透过手指缝隙向外界释放着奇异光彩。

任何同这道目光直视的人都将深陷如梦似幻的晕眩中......“受害者”往往将看到的景象称作为预言,然而,仅限这一回,拜访者并未中招,“圣母”阿尔泰拉单纯在同他对视。

“那家伙......‘救世主’艾钦,无法影响大局,我们的当务之急依旧是推翻‘帝国’,掠夺走仅剩全部的‘封界石’,从而迎接女神正式临界。”

【无上至尊】直言,别忘了我们究竟是为了何种理想而存在着的。

“是的,母亲。”

男人恭敬低头,允诺自己会竭力履行义务。

但“救世圣母”并未对此作出任何回应,它微微闭合单眼,貌似深陷进某股回忆。

“那一天,我做了个梦,我梦见了终将降临的未来————漆黑的灾厄,将点燃大地,将你们的家人、朋友、恋人,全部付之一炬;死亡的病魔四处逸散,携带恶疾的飞虫钻出残尸败蜕的苗床,铺满目之所及的天空,将一切吞没......世界,我们的世界即将毁灭,唯有女神降世能拯救一切。”

所以,除了实现救世理想以外的一切,统统不重要。

“明白的话,就退下吧......‘帝国’那一侧的战役还需要你,而我,也将在一个月后动身前往————阿尔泰亚,将在57天后迎来毁灭。”

“......没问题,母亲。”

即便被明确告知世界末日将在两个月后降临,可男人依旧语气平静。

隔着一层能乐面具,他的真实表情永远无法被看清,此刻所思所想更是一项秘密......但目前为止,这些也并不重要,男人只是一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现在,汇报工作完毕的小喽啰是时候告退,懂得察言观色地将更多的休息时间让给眼前的“女神教”领袖。

“那么,在下明日就动身前往‘帝国’。”

摘下礼帽行礼告退,男人的身影逐渐消失于黑暗之后。

唯一的拜访者离开后,空旷的神殿重新恢复死寂,烛光摇曳的蜡烛亦是在数秒后宣告熄灭。

而在支配了一切的黑暗中,唯独那颗布满混沌色彩的眼球依旧明亮着。

“必须有谁站出来才行......取代女神,成为新的女神拯救世界,这就是命运安排我穿越过来的重要使命。”

我,非得成功不可。

这最后一道明亮消失前,巨大且畸形的怪物闭合眼睛前,神殿内最后回荡起如此这般的心声独白。

怪物撒了谎。

它并非真心希望迎接女神现界,只是单纯想通过杀死对方的形式来取而代之。

————这,便是支配【手】之【权能】的【无上至尊】·“圣母”阿尔泰拉身负的最大秘密。

名为白千圣的16岁少女,渴望成为唯一的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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