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谈了谈心。”叶歌看着埃尔希像是护崽一样把莉莉丝从自己身边抱走，有些无语地说道：“你不会以为我是虐待她了吧？”
谁虐待谁还不一定呢，刚才自己可是差点被莉莉丝杀掉了。不过这种话不能当着埃尔希的面说出来，就算说出来对方也不会信吧。毕竟叶歌已经大概了解过莉莉丝在学校里的生活，虽说依旧是那么孤僻，但实际上对方很少会和其他孩子接触，一直以来也没有参与到那些孩子的游戏里，所以完全没有暴露出那种非人的体质。
是的，虽然说出来很不可思议，但叶歌在仔细确认过之后已经发现了，莉莉丝可能真的不是人类。因为她身上并没有藏着黄昏教会的教本，也没有变成像斯德尔那种疯疯癫癫的样子，然而莉莉丝却可以用一只手轻易地举起需要大人合抱才能拿起来的重物，这种身体素质搞不好比之前常态下的索菲还要强一点。
以常理来看，莉莉丝身上的一切都是不合理的。但叶歌毕竟见识过更多不合理的存在，所以很快就得出了结论——莉莉丝应该是相当于魔女一类的特殊存在。而且当时莉莉丝还提起过一个让叶歌非常在意的名字，可惜当他再问起来的时候莉莉丝就什么都不肯说了。
“叶歌是个好人。”莉莉丝任由埃尔希搂着自己，用很普通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与此同时，她还偏头看了叶歌一眼，似乎在问“这样说对不对”。
而叶歌也回了她一个眼神，对此表示肯定。天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达成共识的，就连最简单的肢体语言都不需要，全靠眼神就能知道对方的意思。更加诡异的是，他们在完成眼神交流的时候埃尔希还被蒙在鼓里，全然不知道刚才还有些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已经形成了“共犯联盟”。
“你没有骗我吧？”埃尔希虽然有些大大咧咧的，但也至于这么简单地被萌混过关。她看着莉莉丝的眼睛，很认真地问道：“虽然我相信叶歌不会做这种事，但要是你受到了什么委屈也记得要告诉我。如果不说出来的话，我就没办法帮你了。”
“我没有受到委屈。”莉莉丝依旧摇头，又替叶歌说了句好话，“叶歌对我很好。”
“……你俩到底都聊了些什么？怎么现在莉莉丝一点都不怕你了？”埃尔希完全不能理解。但她相信莉莉丝不会刻意欺骗自己，而且也没有这个必要，所以只能去怀疑叶歌了。
不过说是说怀疑，其实埃尔希也不认为叶歌会做什么坏事。但欺骗小孩子是不好的，像是叶歌这种人完全做的出欺骗小孩子的事情，到时候要是不小心暴露了本性说不定还会给小孩子留下心理阴影吧。
“唉……在你心里，我到底是怎样的形象啊。”叶歌很夸张地叹了口气，“而且，你也不是莉莉丝的监护人吧。我和她打好关系，你不是应该感到开心才对么？”
“说是这么说啦……但是欺骗小孩子感情是不好的。莉莉丝那么单纯，你真的忍心骗她吗？”埃尔希知道自己的怀疑毫无道理，只能小声嘟囔道。
“我可没骗她什么。一般来说，我也不喜欢说假话。”叶歌耸了耸肩。他确实很少说假话，因为假话是很容易被戳穿的。
“好吧，我姑且相信你了。既然这样，下次你也会跟我一起过来探望莉莉丝吧？”埃尔希揉了揉莉莉丝的脸蛋，打发了莉莉丝回活动室里。
莉莉丝虽然很想留下来，不过她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所以就直接回去活动室里找个角落坐下来了。活动室里的孩子们大概是已经玩累了，此刻正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聊着天。然而他们看到莉莉丝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聊天的声音很明显地安静了一瞬，随后才恢复到原本的样子。谁都没有主动向莉莉丝搭话，而莉莉丝也径直穿过了活动室，回到一开始的角落坐下来，全然没有把自己的存在当一回事——她早已习惯如此。
“那个孩子……还是这样子啊。”埃尔希靠在门边看着这一幕，脸上少有地露出了烦闷的表情。
“你不用太担心她，说不定她自己也喜欢这样呢。”叶歌随口说道。
“我知道。所以我也没有强求那些孩子去接纳她，她本身也排斥着其他孩子。但这样下去还是不行啊。”埃尔希当然知道这点，甚至还想过办法，但最后无一例外都失败了。正如她所说的那样，不是其他孩子不愿意靠近她，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在于莉莉丝自己。
“你认识她多久了？”叶歌若有所思地问道。
“半年多一点吧。其实一开始那个孩子也不怎么理我，后来就好多了。我听说她从小就被家里人关在地下室里，那些人也不愿意将她交给教会学校来抚养……真是烂透了。”埃尔希抿了抿嘴，“一开始她还被学校里的孩子欺负过，要不是我教训了他们一顿，现在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不过从那以后，莉莉丝就变得更加孤僻了。”
“毕竟她的长相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啊。”叶歌大概也能理解那些孩子的想法。与其说是想要捉弄莉莉丝，不如说是在害怕着她，想要将她这个异类从学校里赶出去。教会学校这种地方啊，虽然外表看上去确实很光鲜，但要是所有孩子都能乖乖听话的话，那就不必设置禁闭室这种地方了。叶歌自己以前就是禁闭室的常客，所以也没有苛责别人的立场。
道理是道理，人性是人性，两者并不冲突。
“但这并不是她受欺负的理由。”埃尔希微微抬起头，看向走廊天花板，视线仿佛穿过了中间的楼层，“刚才看到你们从楼上走下来，让我想起了以前的事情。那时候她被几个孩子骗到三楼的一间活动室里，然后被关在里面了。虽然只是很简单的恶作剧，但她一直在里面待到晚饭时间都没有出来。最后还是我过来找到了她，才知道有这样一件事。”
“住在学校里的？”叶歌有些诧异地问道。
“外面的。后来那几个孩子都被退学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的性质实在是太恶劣了，而且校规里也是明令禁止这种行为的。”埃尔希摇了摇头，“他们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回来的，把那间活动室的门把手卸了下来，把门关上之后就打不开了。”
“但你不可能一辈子都看着她。像她这种孩子要么是被其他人领养走，要么就是成年之后放出去自力更生，或者是加入圣教转成教职人员。”叶歌提醒道。
“她不适合当教职人员，光是那种孤僻的性格就很麻烦了。”埃尔希显然也是有考虑过的，但不管是哪种都让她觉得不放心，“至于交给其他人领养……我真的不放心。要是再遇到那种烂人怎么办？”
“自力更生呢？”叶歌随口道。
“那个孩子很聪明的。但是外貌始终是大问题啊……这样很难在罗德城找到工作吧。”埃尔希叹了口气，越想越苦恼。
“既然这样，干脆你自己收养她不就行了。”叶歌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那孩子会愿意么。而且，我也就刚成年啊。”埃尔希愣了愣。
“首先，你马上就要成为正职牧师了。以罗德城正职牧师的薪酬，完全是养得起那个孩子的。其次，你自己也说了，那个孩子的外貌是个大问题，愿意收养她的人并不多，更别说是要让你放心了。就算真的有这么一位大善人，你又有考虑过莉莉丝自己是怎么想的吗？”叶歌掰着手指数道。
埃尔希被叶歌说的无言以对。仔细想来，确实是她自作多情了。重要的并不是莉莉丝需要什么，而是她想要什么啊。但话又说回来，埃尔希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件事，但她没有那个自信……让她陪小孩子玩倒是没问题，但要是换成养的话压力就很大了。
“所以，你其实不用替她考虑那么多的。”叶歌耸了耸肩，“实在担心的话，就自己领回去养着吧，反正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那也要等我成为正职牧师之后吧。如果到时候莉莉丝还是这样，而且她自己也不讨厌的话，我就做她的监护人吧。”埃尔希轻叹口气，也算是认可了叶歌的话。
“只要能将你的善良分一半给她，她就能活得很好了。那孩子其实很聪明的。”叶歌笑了笑，“对了，要不就将她带回去第七教堂住几天吧，刚好也能看一下她本人的意愿。”
“哈雷主教会允许这种事吗……”埃尔希有些迟疑。
“我替你作保。毕竟我也是正职牧师了。”叶歌很平静地说道。
“那好吧。我去问一下莉莉丝和卡米尔奶奶的意见。”埃尔希也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人，很快就下定了决心，重新走进活动室里。
然而叶歌只是靠在门边，给了莉莉丝一个“搞定了”的眼神。
莉莉丝看着埃尔希走过来，大概也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于是微不可察地对叶歌点了点头，做了个口型。
——交易成立。
从现在开始，他们就是共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