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脚步声靠近。

夏瑶瑶神色一变,赶紧让开身子走向一边。

楚建军脸色有些苍白,一步深一步浅的走出公寓,本就佝偻的背脊这时更弯了些。

他似有所感,回头看了眼夏瑶瑶的背影。

而后长叹一口气,颤颤巍巍的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过了几分钟。

夏瑶瑶从走廊尽头回来,站在八零九的门前,伸手敲门。

楚阳开门很快。

他脸色如常,嘴角甚至带着一丝笑意,“回来了宝贝…诶?怎么没买早点啊?”

夏瑶瑶一言不发,侧过身子从楚阳旁边钻进屋里。

她直直走向沙发,一屁股坐下,眼睛盯着楚阳,不怒不喜:“我都听见了。”

夏瑶瑶嘲弄似的笑了笑:“楚阳,你真够可以啊。”

楚阳神色一凛,有些不自然:“宝贝……”

夏瑶瑶像被踩了猫尾巴,声音瞬时尖锐起来,“别叫我宝贝!恶心!”

“楚阳,我对你这么好,你就这么骗我是吧?”

“修理厂?年入百万?开奔驰?你真会给自己立人设啊!”

“我怎么就看上你了?怎么就被你上嘴皮子搭下嘴皮子的花言巧语给骗了个一干二净?”

楚阳如坠冰窟。

那个笑容甜美,百依百顺的女孩儿好像在一瞬间走远了。

他支支吾吾,“瑶,瑶瑶…我,我家里是出了点事……我爸厂子,就,那个…破产了。”

“我不是故意瞒你,我就是……”

夏瑶瑶腾一下起身,脸色冰冷,“你少在这编了!”

“我爸一个小办公室主任都比你爸有气质,你在这还跟我扯什么虚头巴脑的啊?我真是对你太失望了,楚阳,分手吧!”

楚阳慌了,他眼里闪着晶莹,脸上堆砌着即便是楚韵离家出走,甚至是刚才楚建军被气走时都不曾出现过的懊恼与慌乱。

“瑶瑶,别冲动…我给你解释,你听我给你解释!”

他伸手去拉,却被夏瑶瑶一把甩开。

夏瑶瑶冷冷的退后两步,盯着楚阳,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现在脑子很乱,咱们俩应该彼此冷静一下,思考一下……”

“房子你租的,我可以搬走…如果你没意见的话,我现在就回屋收拾行李,可以吗?”

楚阳还在挽留,“瑶瑶…能不能不这样,我真的知道错了。”

夏瑶瑶很坚决,“不能。”

随后叹了叹气。

“楚阳,你骗我真的让我很伤心……我说了,只是冷静冷静。我们俩处到这份上,我也不是石头心肠,心里也很难过。”

“但我们之间,真的要暂时冷静下来,彼此都有个缓冲,也能好好的思考。”

她看着楚阳。

楚阳愣了愣,他从她脸上的表情中感知到,如果自己接着不依不饶,她一定会狠心分手然后离开。

他怕了,颓废着:“好…”

又说,“但是你不用搬走,我收拾几件衣服找地方住就行…你搬出去也暂时回不了宿舍,我不放心的。”

夏瑶瑶眼神稍微柔和了点,轻轻“嗯”了一声:“好。”

“我先去卫生间待会儿,你收拾好了走就行,我想冷静冷静。”

楚阳垂着头,纵然心中万般不愿,还是吸着鼻子回了屋,拿出行李箱收拾起了衣物。

与此同时。

小区内,绿化带边。

楚建军看上去有些步履蹒跚,走两步喘一口气,脸色愈发苍白,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遍布额头。

他在今天,再次感受到了妻子车祸去世那天相同的绝望。

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把一整颗心全偏到他身上的儿子,竟然能指着自己的鼻子说出那样的话!

“楚建军,我撒谎不都是因为你?不都是因为你没本事?你要是有本事能挣钱,我至于要用谎言来维持自尊吗!”

“你不跟我说就来,你有想过自己会不会让别人困扰?你是不是诚心的,你要毁了我是不是!”

“我从小就纳闷,我妈走了你怎么就跟天塌了一样,天天除了喝酒就是守着你那摊子破修理铺…世界上女人少吗?你就这么堕落!”

“我还就告诉你,我都是跟你学的,都是你言传身教的好!你还真别骂我没良心……”

“楚骏伺候你这么多年,你说给打住院就给打住院了,你心不狠?你有良心?”

“诶诶诶别动手…对,对!楚骏现在是个娘们儿了是吧?看看呗,你自己下的崽啊!你别打我,你现在就我这么一个儿子,知道吗!”

“你把楚骏害那么惨,再把我惹急了,我看看以后谁愿意给你养老送终!”

最后这句,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楚建军觉得心绞痛。

越走越慢。

最后,他停下来,弯着腰,手撑着树干,呼吸越来越急促。

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一时间觉得天昏地暗,感觉不到双腿存在。

某一刻,不知几时。

楚建军眼前一黑,重重栽下。

“大叔,大叔?”

“醒醒…诶,都别在这看瞎特么了,快来个人打120啊!”

……

收拾好了行李的楚阳,三步一回头的走向门外,拿起属于自己的家门钥匙,思索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放在了裤兜里。

他眼中不舍,最后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卫生间门口。

伸出手,轻轻敲了敲。

“咚咚咚……”

正跟闺蜜聊天的夏瑶瑶眉头一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你又要干什么?”

从卫生间里传出的声音闷闷的,却仍不掩她语气中的烦躁。

楚阳缩回了手,到了嘴边的话最后酝酿半天变成了:“我收拾好了……先走了,我们微讯说,可以吗?”

夏瑶瑶不置可否。

楚阳就这么失魂落魄的出了门。

呼吸着新鲜空气,一直到小区门口,叫了辆网约车去以前常光顾的一家价格还算亲民的快捷酒店。

司机没一会儿就打来电话。

刚说两句,有通话接入。

楚阳烦躁的挂断。

接着跟司机说,“对,对…就在小区门口,我拎着行李箱。”

那电话又来。

接连好几次。

楚阳不厌其烦,最后恶狠狠的剜了一眼直接挂断。

他不知道的是,这是从楚建军的手机上拨给他的电话——楚建军离开后,楚阳编好了一个自认为天衣无缝的故事等着说给夏瑶瑶。

因为害怕夏瑶瑶查手机发现端倪,他把备注为爸爸的楚建军从备忘录删除,并且清空了通话记录和微讯聊天记录。

在楚阳挂断最后一通电话后。

临安第三人民医院急诊科。

一个医务科的工作人员全程举着摄像机拍摄,将一旁举着楚建军手机拨号的医生神色尽收眼底。

女医生扯下口罩,语气有些无奈:“又给挂了……”

医务科的工作人员叹了口气,“这都什么破事儿?再找找通讯录,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亲属。”

女医生翻看一会儿。

“找到了,”她声音有些雀跃,“这个备注是韵韵的…不知道是患者的什么人,但这么亲密的备注,不是老婆就是闺女!”

举着摄像机的人沉吟片刻,“那你打一下试试……”

女医生随即拨通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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