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韵八点多醒的。

在床上赖了会儿,不到九点就去另一个房间叫陈澈起床。

这家伙怪得很…竟然一股脑扔掉了自己坚持且骄傲好久的正常生物钟,在楚韵轻声呼唤他起床时用一个很长很洪亮的呼噜回应。

楚韵噗呲一下笑了。

还挺可爱呀。

想想也是,他昨晚没少喝酒,回屋之后洗漱收拾,昨晚那么多烦心事肯定一时半会儿没睡着。

今天也没什么事,返程高铁票也还没订,就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吧。

想到这里,楚韵就慢悠悠的转身回屋了。

正好今天一整个上午都可以用来学习——有个教学水平很高的老师要直播讲课,楚韵一分钟也不肯错过,十点开课,九点四十就开始疯狂刷新这位老师的账号了。

九点五十三,直播开始。

楚韵没带纸笔,只能就这么捧着手机听课。

……

日上三竿。

火车呼啸着慢慢减速,轮子与铁轨摩擦着令人牙酸的声音在站台里慢慢停下。

9号车厢口,戴着鸭舌帽的楚建军身穿一件黑色棉服,拎着手提行李包走了出来。

在绿色的车厢色衬托下,他因为心事重重而不太好的脸色显得有些红润。

——也许是快要见到楚阳,总之楚建军满心郁结终于得到了一些缓解就是。

他低着头,不紧不慢的吊在人群后面出站。

快也快不了,腰间的老伤无时无刻不在隐隐作痛,像针扎似的从腰上沿着脊柱直达大脑。

快也不想快,快到站时给楚阳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通,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来省城没通知楚阳,只是刚才在车上实在难耐思念,才连着打了几个电话给楚阳。

不过思念最后夹杂着一些些的失望,他儿子没接,大概在睡觉。

楚建军看了看时间,十点二十六,皱着眉又扫了眼日历那一栏。

今天周三,应该有课啊?

过了一小会儿,楚建军紧皱的眉头再次慢慢舒展——想通了,应该就是在上课,所以没法接电话。

出了站的楚建军环顾半天,终究是没舍得伸手拦下一辆接一辆的出租车,转而在原地掏出手机看起了公交线路。

先坐119路到黄河街…再转乘34路到……最后坐12路3站,在大学城北下车,直行九百米到学府街……

把路线记在心里,楚建军转身去向了公交车站。

高铁站外的公交站里,经停线路多的让人眼花缭乱,楚建军来来回来找了三遍,最后在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站牌上看到了119路。

等了七八分钟,写着119路的公交车急停在站牌处。

楚建军提着行李包上车,投了币,挤过人群往后走去。

这线路车次不多,每一趟车厢都几乎是爆满的。

人挤着人,到处是交谈声和刷视频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一些很淡的消毒水味和一股的汗臭味,混合着钻进鼻腔。

几经转折,楚建军出了满身的汗,终于到了导航所说的大学城北。

下了车,冷风扑面,经过一身汗的加持,把楚建军冻了个激灵。

他咬咬牙,就这么沿着路边走。

辗转找寻多次,楚建军终于找到了打给楚阳宿舍管理员后得知的地址。

是他退宿外住填单子时写的,精确到了几楼哪一户。

乘上电梯,楚建军有些局促不安——这个公寓楼的设施完善,又不是很多年前的旧楼,里面的装潢也比较上档次。

这让他觉得自己跟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电梯稳稳停在八楼。

楚建军走出电梯,一户接一户的寻找着楚阳租住的公寓。

八零一。

八零二。

八零三…

……

八零九。

楚建军站定,深呼吸几次。

“咚咚咚……”

敲响了房门。

没动静。

“咚咚咚……”

再次敲门,仍然没有反应。

楚建军觉摸着,应该是儿子在学校上课,家里没人。

正要找个地方坐着歇歇。

门开了。

一缕幽香钻进鼻子,开门的是个长头发的靓丽女孩儿。

楚建军愣了愣。

女孩儿睡眼惺忪,表情有点不耐烦:“你谁啊?”

楚建军有点结巴,“我,我是……你,那个啥,楚阳是住这里的不?”

女孩儿愣了愣。

随后上下打量一番面前的楚建军——这老男人戴着一顶很旧的帽子,穿着一身棉服,看着也不是什么好料子。

他裤腿有点儿脏脏的,不知道怎么蹭的,脚上还穿着一双很多年前就淘汰了的解放布鞋。

这,哪位啊?

找楚阳的,哪里的穷亲戚吗?

她语气有点冷淡,“你找楚阳有什么事?他还在休息……另外,大叔你是哪位啊?”

眼神警惕。

楚建军指了指自己,嘴巴开合,一句话没说出声。

然后缓了缓,再次组织语言说:“闺女…你把他叫起来呗,我是楚阳他爸。”

夏瑶瑶愣在原地。

数不清的疑惑如潮水一般疯狂拍打着她的脑子。

楚阳…他爸?

可他不是说,他爸是昭阳一家私营修理厂的老板吗?

不是年入上百万,出门开奔驰的商业精英吗?

怎么……

她有点不敢往下想了,那种开展即便是潦草在脑海里带过就觉得浑身发冷。

夏瑶瑶回头,喊了句:“楚阳,有人找……说是你爸。”

在被窝里赖着楚阳一听,瞬间清醒了,噌一下从床上爬起来,慌里慌张的往身上套衣服。

他趿拉着拖鞋,急匆匆地走出来,直到看见了满脸窘迫的楚建军,心里一颤。

楚阳眉宇间发冷,语气没有一丝情绪,说:“你怎么来了?”

他没喊爸。

楚建军听着他的语气,看着他的表情,心里有些酸涩。

他张了张嘴,没说话。

楚阳大脑飞速运转,随后跟夏瑶瑶说:“这是老家的亲戚,找我应该有事…瑶瑶你穿下衣服去买早点上来,等会儿一块吃。”

夏瑶瑶心里升起的疑惑难以压下,却还是在楚阳殷切的目光下点了点头:“好。”

她穿衣服很快。

没一会儿就收拾好了,拿起鞋柜边的钥匙出了门。

楚阳揉了揉眼眶,眼中隐含怒火,等夏瑶瑶走远后说:“进来吧,把门关上。”

楚建军默默进屋关门。

俩人走到沙发前,楚阳抓起桌上的半盒烟抽出一根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你这样我很被动的知道吗?”

“爸,你也不是小孩儿……”

沉浸在儿子那一句亲戚里的楚建军有些哑口无言,只是扯了扯嗓子:“我,我……”

公寓门外。

去而复返的夏瑶瑶,耳朵贴着门探听着屋内隐约传来的声音,脸色愈发阴沉。

她听了个五六分清楚。

直到楚阳说着说着忽然暴躁起来,加大音量说了一句。

“爸,你这样我很生气!”

然后是那个看起来就很普通的中年人,语气也有些怒意,和楚阳针锋相对。

“我让你来学习,学习!你就搞朋友,还因为这个租房子?是不是,你根本就是因为那个闺女儿租房子是不是!”

“楚阳,你们老师回我微讯了……他说你都旷课半个月了!”

“你就这么报答我的吗?啊!”

激烈的争吵。

一直持续到十几分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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