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正职牧师的世界并不像法师那般残酷。对法师来说，用不出来的魔法就是用不出来，无论是因为转化效率低下还是看不懂魔法结构，那些东西并不是靠努力就能弥补的。可是对于牧师来说，天赋并不能决定一切，顶多是让你在这条路上走的更快一些而已。哪怕是像叶歌这种作弊选手，本质上也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米歇尔牧师那么看好埃尔希，甚至不惜手把手地教导她学习神术，除了一些外在原因，更多的还是因为她确信着埃尔希拥有一切足以成为正职牧师的品质。如果没有那份持之以恒的坚持，以及喜欢照顾人的乐观心态，或许埃尔希也走不到今天。
对于一群十来岁的小孩子来说，所谓的坚持并不像是口头上说的那么轻松，更多的孩子都会在看到希望之前选择放弃。更别说在他们努力的时候，旁边还有个怪物一直在打击他们自信心——谁让叶歌一直都是那么拽的态度，看不惯他的大有人在。
但埃尔希是一个比较实在的人。哪怕她也看不惯叶歌，但该干活的时候她还是会好好干活，哪怕发现了叶歌在偷懒也不会随意发脾气，反而会想方设法地拉着叶歌一起干活。这种事情说起来轻松，可实际上能做到的却基本没几个。最后叶歌实在是被她逼得没办法了，才提出了由他来教埃尔希神术，让埃尔希帮他干活的交易。
没办法，叶歌就算再拽也不可能完全无视教堂的规矩。偷懒的时候没被抓到还好说，被抓到了就不可能继续装死了。而且当时哈雷主教似乎也发现了这点，经常将他安排到和埃尔希一组。哪怕埃尔希也是经常被叶歌气个半死，但之后很快就会恢复过来，继续以平时的态度和叶歌相处。有时候叶歌也不知道该夸赞她，还是该再嘲笑她几句。
“你别过来。我怕被你的傻气给传染了。”叶歌撑着头，有些心不在焉地翻着书，甚至默默地和埃尔希拉开了些许距离。他实在不能理解，埃尔希都这么大一个人了，怎么还能那么幼稚地陪那些小孩子愉快玩耍的。而且看她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勉强自己装出来的开心。
“怎么能这么说呢。明明陪小孩子们玩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啊。”埃尔希笑嘻嘻地喝了口水，抱着膝盖坐在地板上，看到另一边那群小孩子在玩蒙眼抓鬼的游戏，“要不你也来试一下吧，肯定会开心的。整天坐在旁边看书有什么意思。”
“如果我上去的话，蒙着眼睛和睁开眼睛也没什么区别。”叶歌随口说道。
“那就算了。”埃尔希也不勉强，毕竟她也知道叶歌就是这样一个性格，转头向坐在叶歌旁边的莉莉丝问道：“莉莉丝要来吗？”
“……不要。”莉莉丝连连摇头，看上去似乎是有些嫌弃。平时她都不会参与这种活动的，而且其他小孩子也不会愿意和她玩。今天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会被埃尔希拖过来的，但就算是过来了，其实也就是坐在一旁看着而已。
“好吧。明明你也是小孩子啊，怎么就和叶歌一样不讨人喜欢呢。”埃尔希伸出手揉了揉莉莉丝的脸蛋，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就继续回去当鬼了。
没办法，比起那些蒙上眼就容易摔倒的小孩子，让埃尔希当鬼肯定玩得开心多了。而且她也确实能融入到那种氛围里面，甚至很轻松地就能调动起气氛，偌大的一间室内活动室里总是充满了欢笑声。这种能力都应该被归入到天赋里面了，大部分人应该都是学不来的。
莉莉丝并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抱着膝盖，默默地看着埃尔希陪其他孩子愉快玩耍。但那时候她脸上并没有羡慕，也没有愤懑，反而像是叶歌一样面无表情，让人完全看不出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如果想过去的话就过去吧。”叶歌翻过一页，头也不抬地说道：“我看得出来，他们并不是真的害怕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而已。”
“……”莉莉丝并没有回答，依旧是默默地坐在那里，就好像没有听到叶歌在说什么。
该说平时她也是这样一个态度，哪怕是其他孩子和她搭话她也不会理会，久而久之被其他孩子所孤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哪怕卡米尔牧师尽力去照顾她了，却也不可能完全无视其他孩子的意见。
“埃尔希其实很担心你。如果不是因为你，或许她也不会每隔一两个星期就会来教会学校一次。现在她正处于晋升正职牧师的关键时刻，休息日的时候就算不至于整天都在教堂里练习神术，也应该稍微放松一下自己。虽说过来陪孩子们玩耍也是一种不错的放松方式，但总感觉有些本末倒置的意思。”叶歌继续说道。
听到埃尔希的名字，莉莉丝眼神微动，大抵是真的有些动摇了，轻声回答道：“嗯……她很烦恼。”
“因为给她添了很多麻烦啊。她总是放心不下你，就会想趁着休息的时候过来看看。”叶歌轻笑着说道。当然，让埃尔希烦恼的事情并不止这一件就是了。
“麻烦？”莉莉丝看向叶歌，鲜红的眸子里透露出些许疑惑，“莉莉丝是麻烦吗？”
“小孩子都是麻烦。顶多是制造麻烦的能力不一样而已。”叶歌很不客气地说着会被埃尔希揍一顿的暴论。
莉莉丝并不理解这样的话，稍微想了一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干脆继续保持着沉默。她其实并不怎么想和叶歌说话，甚至不想坐在叶歌旁边。但那样做的话就太刻意了，而且埃尔希也让她和叶歌好好相处。如果没有必要，莉莉丝不会特意去违背埃尔希的要求。
“莉莉丝想要什么呢？”叶歌见莉莉丝不说话，便干脆地换了个话题。现在他已经确定了阿卡莉亚所说的危险就是来自于莉莉丝，因为那场火灾是绝不可能活下来任何一个人的，当时叶歌就已经用精神力去检查过了。
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地下室，莉莉丝也绝不可能是那场火灾的幸存者。既然如此，那她的身份就已经很明确了，而且之前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也说明了这点。现在叶歌唯一的优势就是莉莉丝还没确定自己是否记得她，但这点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在那之前，他必须搞清楚莉莉丝的弱点在哪里。
外人或许不清楚那场火灾的内情，就连爱丽丝都以为那场大火是叶歌放的。但他记得很清楚，当时自己还没来得及下达命令，洛邻村就已经烧起来了。而且那场大火并非源自于意外或者是天降灾厄，而是那些被感染的村民自己放的——那些人都是被自杀的。
以前他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做到的，只能将之归结在疫病上，但现在他已经反应过来了。该说世间从未有过巧合，他早就该想到这点的。现在想起来已经太晚了啊。
“这样就好。”莉莉丝轻声说道，“我什么都不需要。”
“只是这样，你就觉得足够幸福了吗？”叶歌侧头问道。
“幸福？”莉莉丝微微歪头，似乎没有听懂叶歌的意思，“那是什么？”
“嗯……该怎么形容呢。就好比埃尔希把你领回教堂，天天都有空来搓你的脸蛋吧。她会给你做你喜欢吃的东西，然后在睡觉前给你讲故事，最后搂着你一起入睡。你每天都有大把时间坐在旁边看着她。”叶歌想了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这个词。
“会给她添麻烦的。”莉莉丝眼神微动，似乎有些心动，但最后还是忍耐了下来。她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只是有时候缺乏了参照物，所以无法理解这些话的意义而已。
“我只是打个比方。你现在还太小，跟着她离开学校并不是一件好事。当然，如果你去请求她，让她把你带回去教堂住几天应该还是没问题的。人就是这样的生物啊，只要体验过一次就不舍得再放手。一旦适应了光明，就很难再回到黑暗里。”叶歌轻笑道。
“……我知道了。”莉莉丝理解了叶歌的意思，从地板上站起来。
“你要去哪里？”叶歌随口问道。
但莉莉丝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看着叶歌，那张漠然的小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些许表情，很认真地问道：“叶歌，是麻烦么？”
“或许是，或许不是。”叶歌也跟着站起来，顺手把手里的黑书放在地上。
不远处，埃尔希刚好把脸上的眼罩摘下来，看到叶歌牵着埃尔希的小手离开了活动室，心下不由得有些疑惑。因为之前莉莉丝总是躲着叶歌，也不愿意和他多说话，现在怎么就突然玩到一起去了？不过旁边的小孩在催促着她，她也没空再多想什么，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小孩子的心情本来就有些捉摸不定，而且她本来就觉得莉莉丝和叶歌很像，关系变好也不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