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夜功夫,便有了这般变化。
原本百花宴本是喜气洋洋的节日气氛,虽说有着烟云庄一事阻隔,但并不影响整体氛围,可如今所见皆是哀伤,有些年龄尚浅的侍女已是无法控制自己情绪,呜呜啜泣。
领路的梅竹姑娘也是红了眼圈,诉说着这位水韵大师的各种好,给了天下寻不到活路的可怜女子一个家,一个归宿,一个希望,一个未来,她毫不吝啬将所知的所有美好词汇都往对方身上赋予,甚至觉得这些根本不至于描绘对方万分之一的好。
梅竹姑娘说那是顶顶好的人,她从未想过就连自己的父母为了自己弟弟,用几个铜板将自己发卖,却被人用一锭金子买下,那人却不图任何回报,同她说‘你做自己想做的事便可,在花都女子有着自由选择的权利,可成为自己想成为的存在。’
这儿的侍女是自愿留下,并未签下什么卖身契,若是想做,亦随时能够离开。
“城主会为来到花都的女子安排适合她们的活计,便是什么都不懂,也会专门请人教学,如织布,种花之类,且城中设立学堂,女子也能上学堂,且不少女子现在也成为了先生,来教孩童。”
“我应是遇到大慈大悲的仙人,怜惜女子多苦,才愿下这凡尘拯救,是多么幸运,可是...城主,城主...”
梅竹姑娘说到动静,又不由红了眼眶。
余挽歌安慰拍拍,递过帕子,“想来是水韵大师真是仙人转世,此刻功德圆满,天上那位便召了她回去。”
据说水韵大师是病逝的,积劳成疾,油尽灯枯,预感无力回天,于昨日找了圣女,交代了遗言后,便仙逝了。
梅竹姑娘对余挽歌的安慰,点点头,轻声呢喃,似乎想从中寻求宽慰,“城主是仙人,这是功德圆满,位列仙班...”
见到花言薇的时候,对方已褪去那件常穿着,可说花都圣女象征的粉裙,而是换了一身缟素,面容憔悴,眼尾微红,似悄悄哭过,眉头蹙起,是化不开的拧结。
见到木紫鸢,她很勉强扯出笑来,“紫鸢,还有余姑娘,你们来了~”
“嗯。”木紫鸢轻轻点头,又眼疾手快上前一步,将着虚弱晃悠的花言薇扶住,叹了声,软声安慰,“节哀,多注意些身体,虽未见过水韵大师,但听他人言语,那是位仁德温和的长辈,应是不希望见到你这般的。”
“师父...”当被提及水韵大师,花言薇一时悲从心来,就这样躺在木紫鸢怀里,抓着她的衣襟,泪流不止,“我应早点注意到才是,师父待我如亲女,我总想日后回报,千倍万倍回报于她,可是...还未尽一点儿孝心,师父就不在...”
子欲养而亲不待,木紫鸢想起了自家的父母,不知他们现下如何,一时也是心有戚戚,安抚轻轻拍拍,说不出合适的安慰话语,只任由人家哭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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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薇姐姐还好吗?”余挽歌轻声问询,见着换了身衣物的木紫鸢,这道袍更白了,且绣有白花,因着素雅,倒也不与现场氛围冲突。
“嗯,待会过来,姑且是振作了,现在她是主事人,这种场合总不能倒下,还有梅竹姑娘在旁安慰。”
“是吗?不过,言薇姐姐这儿准备着与你这般合身的衣物?”
“嗯?醋了?”
“嘛,不过我也是会看场合的。”余挽歌没说是与不是,只是帮她整理下衣服,又道,“看着用情至深,美人柔弱,你怎么就不再怜惜一会儿呢?”
“嗯...”木紫鸢想了想,摇摇头,“却也不是这个道理,我已做了身为朋友的本分,可以短暂让她依靠一下,但她该振作,而支撑着她,让她振作的理由应是她师父,这花都的人,要因为我而振作就显得可笑。”
“而且,去得久了,小鱼儿你要是跑了怎么办?”
“......”余挽歌无语看她,“你怎么总在想这个?你要是对我好,我怎么会跑呢?”
“那我对你好吗?”
“一般。”
“啊...感觉很危险呢~”木紫鸢按着额头,轻语。
“哼,知道就好。”余挽歌拍拍,“嘛,离开的时候,知会了我,现在又提前回来,姑且就不计较,毕竟我也是通情达理的人。”
“但你也要好好努力,可不能因为我通情达理,就随便敷衍我~”
“不会的。”
两人贴得很近,说着轻声密语。
关于水韵大师葬礼的筹备还需要一会儿,而闻讯赶来的人群一簇接一簇,不少都是拖家带口的来。
原本并不会拦,但人真的过于多了,反而耽误工作,只得婉言谢绝,有这心意就好,水韵大师不会计较的。
现在这里,哭声一片一片,要说原本都是三五人小声啜泣,可随着人数多起来,仿若就有共鸣一般。
“水韵大师真了不得啊~”
木紫鸢不由感慨,不曾想这个在《寻缘》中是位背景板存在,可说原本对对方了解只是一串设定,看起来了不得,但这万民哭泣一出,原是这般的了不得,十分真切感知到了。
余挽歌轻轻拉拉她的衣袖,木紫鸢偏头,顺着手指,却见清风师太孤身站在一处僻静角落,抬手,似在抹泪一般。
木紫鸢眨眨眼睛,点头,她们便往着那一处过去。
“师太,你还好吗?”
“啊...咳~是余姑娘和木道友啊~”清风师太轻咳了声,显然是注意到声音的不对,稍作调节了一下,但还是能感受其中悲伤。
“我无事,只是...”她张张嘴,“本此次来也有存了见水韵师妹一面,听闻在闭关,想着百花宴总能见到,今早可不想突逢噩耗,此前一直难以想象,也无法相信,她啊!惯爱开些玩笑作弄人,但忽闻这哭声,情难自禁,这一次...她好像没开玩笑。”
清风师太说着话语,声音又不由哽咽。
余挽歌和木紫鸢在旁安抚了一会儿,虽然是极短言语,拼凑二者关系。
清风师太与水韵大师属于本门,但后来水韵大师以皇族身份入世,为免牵连,自请退出了虚灵洞天。
自此二人便没有再见过,水韵大师也在一切尘埃落定来过虚灵洞天,可最终并未进入,而清风师太也被她们师父勒令不能与之相见。
“师尊和水韵,内里都有彼此,只要一方服个软,就能回到从前,可是她们都很犟,水韵不愿拖累山门,师尊也怨她自作主张,那天师尊一直看着,若是水韵能走入,唉~师尊弥留之际还是念叨依旧是‘水韵’,说着若有机会,看看她好不好,外面不比虚灵洞天,又乱又各种纷杂,总不容易,能帮就多帮衬...”
“最终,还是没能见到吗?”
还有不少话语,最终只酿成一句悠长,怅惘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