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视着慕云凝，仿佛想要看看她脑子里到底在想着什么。
“你是觉得我的传承是什么大白菜，可以随便让来让去的吗？”
持剑人的声调骤然提高：“是你通过了我的考验，自然也就只有你一个人有资格获得我的传承。”
慕云凝沉默了片刻，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要求又些离谱过头了。
“我明白了。”
无论如何，眼下接受传承是唯一的生机，那青冥神剑想必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必然会在外面守株待兔。
“我需要怎么做？”慕云凝问道。
“很简单，你既然已经通过我的问心关，那就说明你的剑心足够锋锐，能够接受我的传承。”
“剑心？”
慕云凝皱了皱眉，解释道：“前辈，我已经没有剑心了，现在的我根本连剑都拿不起来。”
她的剑心已经在那个雪夜被青冥神剑给夺走了，现在的她，仅仅只是一个普通人，甚至可能连普通人都打不过。
全身上下一如既往的软绵无力，丹田内同样也是空空荡荡，感受不到一丝灵气。
“胡说八道。”
持剑人冷笑道：“你可知剑心为何物？剑客的剑心就相当于人类的心脏，你见过失去心脏的人还能活着吗？”
“但是我确实......”
慕云凝顿了顿，小声说道：“我的剑心确实是被青冥神剑给夺走了。”
“你是在质疑我的眼神吗？”
持剑人指着慕云凝，开口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以前的剑心是什么样子，但是你现在的剑心却是我见过最为锋利的——最然只有半颗。”
“半颗？”
慕云凝眨了眨眼，眼神错愕。
“怎么了，这个你都不知道？”持剑人瞥了她一眼，又瞥了一眼昏迷的经言，嘟囔道：
“在你身体里跳动的半颗剑心，在他身体里也同样存在着半颗，不然为什么你们二人能同时进入我的秘境洞府，参加试炼？”
“归根结底，你们两人在共用一颗剑心。”
“一颗......剑心。”
慕云凝的瞳孔收了收，一股磅礴的巨大哀伤突然从她的心中涌出。
她闭上了眼睛，脑海中似乎有什么记忆的碎片一幕幕穿行而过，朦胧又短暂。
雪，一望无际的雪。
经言背着她，穿行在皑皑的雪山之中，雪崩后留下的雪深厚无比，每走一步都有可能将人吞噬。
“经言，我冷......”
少女闭着眼睛，嘴唇微微颤抖，无意识地轻喃着。
“坚持住，你听到了没有，慕云凝！”
经言的身上也满是伤口，他死死地抱着少女逐渐僵冷的身体，想要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
但却于事无补。
“对不起，连累到你了......”
慕云凝似乎是在回光返照，眼睛努力睁开了小小的缝隙，伸出染上白霜的手，轻轻从触摸着少年的脸颊。
“不用管我了，你一个人走吧......”
“雪山很安宁。”
慕云凝怔怔地望着天空，黑夜下白色的雪花一点点飘落，仿佛人生最后的走马灯。
她回想起了自己的的一生，从幼时，到青年，再到如今，似乎从来没有在一个人的怀抱中待过这么久。
很温暖的拥抱呢。
“慕云凝，不许闭眼，你听到没有！”
经言拼尽全力地向前走去，雪山中的雪不仅让他不能御剑而行，甚至隔绝阻断了他的灵力，原本的修为百不存一。
他只能硬撑着一口气，抱着慕云凝向远处走去，躲避着青冥神剑的追杀。
经言拼命地捂着慕云凝的胸口，那里被刺出一个大洞，血液因为极寒的温度凝结成了冰血，原本在心脏位置跳动的剑心空无一物。
她的剑心被青冥神剑给夺走了。
剑客失去了剑心，犹如凡人失去了心脏。
她的生命力在一点点的溢出，用不了多久，怀中的少女便会道消身陨。
经言咬了咬牙，双眼空洞无神，但看向少女的眼神却温柔异常。
他手里摩梭着一枚白玉的玉佩，这是他一直坚持走到如今的信念。
“正面，我救你，反面，我走。”
在慕云凝即将闭合的眼中，经言缓缓说道，不知道这句话在说给她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他向上扔出了玉佩，玉佩在空中晃动了几圈，最终深陷进积雪之中。
上面没有纹路。
是正面。
少年嘴角翘起微微的弧度，慢慢地抽出了自己的佩剑。
长剑锋利，寒光照人。
他缓缓地举起自己手中的剑，对准了自己的剑心的正中心，没有丝毫犹豫地刺下——
......
......
慕云凝想起来了，她都想起来了。
自己之所以没有剑心还活着，之所以能够现在站在这里，只是因为自己的身体里有着经言的半颗剑心。
那颗剑心一分为二，在他们两个人的胸中砰然跳动，维持着他们两个人的生命。
怪不得他总是提不起精神，就连猎杀凶兽都会受伤......
那他之前，是抱着怎么样的觉悟在为她断后呢？
凭着他仅剩一半的剑心？
慕云凝呆楞在原地，良久过后，她拿出来经言留给她的那个小木盒，将里面的那枚玉佩取出。
手指轻轻摩梭着表面，她神色复杂。
她看着这枚玉佩。
正面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慕云凝将玉佩反转了过来。
同样也是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也就是说，那个雪夜，无论玉佩怎么反转，经言都会那么做，在寒冷的雪夜中将自己的剑心一分为二。
他之所以那么做，仅仅是为了过心底的那道关卡。
原来自己，才是亏欠最多的那个人......
自己现在能够在这里接受传承，而经言却深陷昏迷......
慕云凝突然感觉到巨大的悲伤，怪不得，怪不得自己在问心关中心总会莫名其妙的抽动，原来是经言在提醒她，不要深陷进幻境之中。
她原本是要哭的，可她没有哭，慕云凝抹了抹眼眶，坚强的站着。
现在的她必须坚强，因为她已经没有依靠了，相反的，她要成为别人的依靠。
此时此刻，就如同那个雪夜一般，他们同样在受青冥神剑的追杀，陷入了生死危机。
上一次，是她依赖经言。
而一次，她要保护经言！
于是，慕云凝提起了经言的剑，将它收入了自己的剑鞘之中，仿佛恢复了往日神女的神态，倔强又坚强地问道：
“我要做什么？”
“哈哈哈，好！”
持剑人爽朗一笑，看向慕云凝的眼神愈发变得欣赏。
“想要获得我的传承，很简单，只需要你获得一颗完整的剑心！”
他考验着慕云凝，指向昏迷不醒的经言，缓缓说道：
“而现在，这对你来说唾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