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羡把一张干净的帕子递给这个深更半夜闯进来的,叫做吕媛儿的女人。
“多谢公子。”
吕媛儿接过帕子,手儿摸了摸脸上的污泥尘土,迟疑了片刻。
她想道:这小书生只看过她的眼睛,况且她现在卸了眼妆,换了声色,应该看不出来的吧。
这自称让父母逼婚嫁给村中屠户,一身村姑打扮的女人,正是大玥长公主,南宫媛。
旋即,南宫媛心一狠,用帕子抹尽脸上脏污,缓缓露出一张妩媚熟美的脸儿来,霎时把她那副村姑打扮的土气杀得烟消云散,愈发让人怜惜此刻这么一个眼圈粉红,滴滴落泪的成熟女人来。
老张头果然没说错,京城美女如云,是男儿故乡,这还未入京城,就已经遇上两个了。
江羡手中柴禾落进篝火里,噼里啪啦一炸,火焰瞬间腾了起来,把屋子里烘的又干又热。
南宫媛把江羡脸上小小的失神看在眼里,心中微微得意。
这小书生只看见她的背影就口口声声说对她心生爱慕,现在见了本尊,却成了哑炮,呆愣的吐不出一个字来。
“你家里人真不会寻来么?”
江羡心里的确一直在想女人的事儿,虽说吕媛儿是个可怜人,为了钱财被父母逼婚嫁给自己不爱之人,可到底是别人家事,真要寻来找他要人,他确实没什么好理由搪塞回去。
“奴家不知,只知道奴家真是命苦,无家可归。”
南宫媛平日里让人根本看不出喜怒,演技自是一把好手,方才到现在,最是催人怜爱不忍的泪珠儿说来就来,支支吾吾哭的江羡有些头疼。
颜卿姐也爱在他面前掉眼泪,却都是抑着声呜咽,什么都藏在心里。
“你住这一片么?哪个村的?”
“公子,你这是要赶我走么?”
南宫媛忽的一下站起来,神色惶恐,她拉住江羡的袖口,“奴家已是无家可归了,孤苦伶仃的,若真要回去嫁给那屠户,那还不如……”
“还不如奴家干脆一头撞死在这佛庙里一了百了……”
说罢,南宫媛真的朝一根石柱小跑而去,神色决绝。
江羡连忙把人捉住,扶着女人的纤细的双肩,“想要留下你,我们之间就需要互相了解,不然别人还以为我拐卖娘家妇女。”
“原来是奴家误会公子。”
南宫媛又抹了抹眼泪,眼圈红红的,却是笑道,“奴家家住龙塘村,家中五口人,看公子还未及冠,奴家应该要年长公子几岁,”
江羡点了点头,“嗯,我姓江名羡,外地而来参加科考,要往京城去。”
女人似是决心离家出走,不肯依从家中安排,面露决绝之意。
“那奴家愿意与江公子一同去京城,只要不再被家人抓回村里便好。”
“你要留下来与我同行入京,还需再找个理由留在我身边……”,江羡沉吟片刻,“刚好你年长我几岁,不如我喊你一声姐,你我姐弟相称。看你精明能干,等到了京城,找份差事养活自己应该不成问题。”
“与其入京再去找差事,那不如就待在公子身边的好。”,南宫媛岂会让江羡入了京就将她甩掉,“公子是个好人,我愿意留下来伺候公子起居,好让公子安心科考。”
这样的事儿却是不算少见,书生入京赶考常会在身边带上个书童,但也有不少书生年年考不中,早就身无分文,哪儿还雇得起书童,又是除了读书外身无长物,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这时有些书生便会哄骗没见过世面的乡野女子画饼说自己今年必定金榜题名,女人便一心痴情在身边伺候,不要银两不说,甚至连身子也愿意给了,书生嫌丢人对外说是主仆,痴女却还以为两人已是伴侣,
倘若当真高中,谁还看得上当年的乡野村妇,曾经的山盟海誓怕是早就抛之云外,在荒山野外留下多少孤魂女鬼专找书生索命。
江羡初入京城,身边的确需要一个能打点身边杂事的帮手,好专心读书。
但他还是觉着有些不妥,当即把关系说清,“我会付你银两的,我们只是主仆二人的关系。”
“奴家都听公子的。”,南宫媛一副小鸟依人的乖巧模样。
江羡看事情说开了,便也没再摆出不苟言笑的谱子,温声笑道。
“如此便好,姐姐不要老是哭哭啼啼,还是笑起来的模样惹人喜爱些,不比京城里那些擦香抹粉的姑娘差。”
“那……公子是喜欢奴家笑么?”
南宫媛理了理耳鬓碎发,勾唇轻笑。
江羡一愣,实在是不想再看女人动不动就抹眼泪,点头道,“喜欢,姐姐笑起来很是漂亮。”
“公子爱看,奴家就多笑笑。”
她面上羞涩,心里却是冷笑:这么快就原形毕露,漂亮姑娘你是见一个爱一个,果然如盼儿说的一样,这小书生怕是经常用这副故作正经的好皮囊勾搭良家妇女。
“好了,你饿了吗?”,江羡站起身来,“我这儿还有些肉干和馕饼。”
“我来吧,这等粗活怎么能让公子来,公子的手是用来舞文弄墨的,我来烤熟给公子吃。”
南宫媛一下子站起来,拦在了江羡跟前。
或许是急于表现让江羡留下自己,女人慌忙了些,动作过猛,连粗布衣裳也掩盖不住胸前波涛汹涌。
她趁机摁着江羡坐下,转身去拿吃食,走的步步生莲,饱满丰盈的臀儿轻轻扭动,与鼓囊囊的胸脯勾勒出一条柔若春水的曼妙曲线。
不似城里姑娘那般扭扭捏捏只可远观的扫兴,俗气臃肿的村姑打扮反而将南宫媛那股子满溢而出的媚劲儿彻底烘热出来,这股熟透了的女人味在心头飘逸萦绕,如同隔靴搔痒,最能勾起火热的欲望。
江羡看着南宫媛那妖娆多姿的熟美背影,目光又挪到女人那双白嫩柔夷之上。
他往火力填了几根柴禾,呼出一口热气,便突然起身朝南宫媛毫无防备的背影走去。
江羡一直走到南宫媛身后,近到能闻见若有若无的幽幽体香,呼吸有些发热,扑到了那白皙似雪的后颈,似是感受到身后站了个龙精虎猛的男人,女人肉眼可见的打了个颤抖,腿微微有些发软。
“公子把肉干和胡饼放哪儿去了?”,南宫媛似是有些撑不住了,只能先开口想吓住江羡。
“就在包袱里面,好好找找。”
南宫媛不知道江羡站在她身后偷偷摸摸做些什么,只觉着一双手在她腰上碰了又摸,心里拿不大准,只感觉阵阵男人气息扑来,竟也有股好闻的清新味道。
“在哪儿呀?公子别逗奴家,哎呦……”
她突然叫了一声,差点就想直接把埋伏在破庙三丈外的刀斧手喊进来,砍了身后这衣冠禽兽,我不开口劝止,你还摸上瘾了是吧?
南宫媛一把捉住了江羡放在她腰上的手,转身羞涩笑道,“公子别心急,这吃食还是烤熟了吃着才香。”
江羡望着南宫媛,神色无辜,“那我能摸摸姐姐的手么?”
南宫媛只觉着心尖儿颤了颤,望着眼前这清俊无匹的少年郎,脸颊飞上一团绯红,手心淌出汗来。
这坏书生,该有多饥渴这女人身子,这么快就按耐不住了。
她咬唇迟疑良久,心中居然没那么抵触。
可明明是她想玩弄江羡,反倒把身子给丢了未免太丢人了,都怪这坏书生有一张好脸,却是斯文败类,如此饥渴。
“男人哪儿能随便摸女人的手啊,况且奴家还是清白之身,不是窑子里那样放荡乱性的女人。”
“只是摸摸手而已,不乱碰,姐姐多想了,难道姐姐这是怕了?”
呵呵,哪个男人不是只碰碰不乱动这幅说辞?
南宫媛对江羡的印象忽然有些糟糕了,两人初见时,一位血气方刚少年郎说几句浑话讨矜持羞涩的小娘子欢心那是男儿本色,真性情如此。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本就无可厚非,反倒让人觉着分外有趣,是个可爱的人儿,可倘若真的心中龌龊,那真是她看走眼了。
况且她接近江羡,还打着其他注意,便是宫中的母后整日催她赶快婚嫁,早就让她烦透了。
可如若遇不着她觉着有趣,能看过眼的男儿,那不如这辈子都孤独一人好了。
南宫媛强颜欢笑,想给江羡最后一个机会,便索性大胆道。
“奴家知道公子日日苦读,怕是压抑久了,如果是公子的话,奴家倒也愿意,这样吧……姐姐用手儿帮公子打个秋儿,爽一下,比去了天上还舒服咧。”
这调情的浑话饶是南宫媛这样玩世不恭的胆大性子都是说的脸儿通红,不过却也愈发符合她乡野村姑的身份,大字不识几个的乡里妇人可不就是这样粗俗不堪,三句话离不开下三路。
她心想这已是底线,你这坏书生要是真敢答应,我马上就喊来外面的刀斧手冲进破庙里来。
“这倒不必了。”,江羡忽然往后退了两步。
南宫媛暗自松了口气,心里又觉着怪怪的,不太舒服,仿佛她的魅力消失了,如此诱惑销魂的提议,竟就这样忍住了。
江羡眸色清明,作揖道歉,“冒犯姐姐了,其实第一眼我就觉得姐姐眼熟,像我遇见过的一个女人……故而想要试探。”
江羡方才借机摸了南宫媛的手,满手都是茧子,应是常年在屋里从事纺织劳作的,又听到女人满口俚语浑话,言行举止的确像极了一个乡野村姑,应是他多想了。
“我们……哪儿像?”,南宫媛心头一跳,故作无意问道 。
“都很漂亮……好似天上下凡的仙子。”
平日里听惯了阿谀奉承的南宫媛竟听的心儿一荡,分外受用。
她红着脸儿,蹙着眉头担心道,“那姑娘如何让你如此提防?是不是与你有仇?”
“姐姐无需担心,那不过是个喜怒无常、刁蛮任性的贵族女子。这人虽是貌美,却心如蛇蝎,先前与我有些交集,被我花言巧语几句糊弄过去了,我怕她事后记挂与我,就多留了个心眼。”
江羡拿出南宫媛赠与他的玉佩,在火光下仔细端详,“这玉佩应是价值不菲,等入京以后找家当铺卖掉,也够我和姐姐二人在京城生活了。”
南宫媛脸上笑容一滞,心间喜悦瞬间散去。
“姐姐,你脸色怎么不好,是不是一路奔波累着了?”
“没事儿,只是在想那个女人兴许是诚心想帮你,你就这样把玉佩卖了,不大好吧?”
“老张头与我说过,京城凡是贵族女人,个个都是久居深阁,寂寞难耐,对男人如饥似渴的干旱女人,还是不要太纠缠的好”。
江羡摆摆手,在火上烤起肉干和馕饼,不太在乎地说道。
“再者,我来京城是为了考取功名,施展抱负。可不是来降服深闺贵妇,给人当面首,做白脸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