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里斯将手机息屏后丢回欣春怀中,随后他的右手摸着胸前空无一物的口袋,食指偷偷指向马路那头。

“那有辆黑色宝马,旁边那个是法尔的全职管家。”

那个满脸络腮胡的全职管家正一言不发地盯着这边,怪可怕的。

“业余就不要学别人侦探搞什么跟踪和录像,被仇家找上门小心被抹掉脖子,几个白痴。”

马里斯老先生说着,看了眼我手上剩下的面包碎屑,把一小袋鸽子饲料丢到我身上。

“没事就一边玩去,不要打扰广场上其他人。”

海心正在检查手机刚才的录像,放大拍摄法尔与菲凯特两人对话只有稍显寒酸的一分钟,看来很难从中得到有用的信息。

析染稍加思考,随后起身。

“马里斯先生,您经常到这边喂鸽子吗?”

鸽食包装撕掉封口,随后顺着密封条的一头用指甲轻轻划开。马里斯坐在另一条长椅上,手抓半把饲料,等待白鸽的靠近。

对于析染的问题,他边丢饲料边回答道:

“动物比人要好相处得多。”

这句话,也算是变相地告诉了析染答案。

析染上前问话时,我一直担心老爷子的爆脾气会像刚见面时突然发作,然后从身后掏出螺丝刀和鸡毛掸子来。

可几次问询下来,才察觉马里斯老先生连大嗓门都算不上。

“你问我和菲凯特熟不熟悉?”

他褶皱的抬头纹挤弄着眉毛,斜眼看向正与法尔聊天的菲凯特。

“顶多算是打过几次照面,聊天的次数也少,他偶尔会来我这修点机械玩意。啊?和那个叫什么法尔的关系?”

海心指了指菲凯特旁边的金发小伙。

马里斯毫不在意地用指尖摩擦着自己的工装裤。

“哦,我记得他,资料里那家伙。别人的人际关系我一个糟老头哪里知道?”

说罢,马里斯挥挥手赶走在自己肩上扑棱的白鸽,那鸽子走前翅膀还抽了老爷子几下。

“那他们经常在这里聊天吗?”

析染拿出记事本和钢笔开始记录。后续马里斯老先生的回答就相当简洁了,他只回复了我们四个字。

“第一次见。”

等我们回过神来,菲凯特先生已经带着满脸微笑和他的绅士帽一同远去了,留下法尔一人。

法尔的表情坚硬似铁,和刚到公园时的冷漠如出一辙。他端庄地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好像从开始就被浇筑于特拉法加广场的雕像。

傍晚,是监视另一个嫌疑人的时间。

波尔坦下班回家的路上是我们近距离调查他的唯一途径。

今天的他也是一如往常地从超市买来啤酒和三明治当做自己的晚饭。上下班搭公交,手里还常提着个公文包,估计是从公司打包回家的工作。

“这哪里是什么董事?完全是超级打工人。”

坐在巴士后排的海心将墨镜推到头上,此时目标正在前面抬头看着自己当前所在站点。

忽然司机一个急刹车,使得波尔坦斜靠座椅边的公文包倒下。饱满的文件让公文包表面的包扣瞬间爆开,其中的资料从中滑出。

欣春瞅准机会上前帮忙,在一阵手忙脚乱中总算将掉出来的东西收拾完毕,波尔坦相当实诚地向周围帮忙的人和欣春致谢。

“谢谢你,小朋友。”

然后欣春保持着僵硬的微笑回到我身旁的座位上。

析染没说什么,只是看着欣春的眼中忽然多了几分嘲笑与怜悯。明明被我捂住嘴巴,她的笑意却止不住地从指缝间漏出。

“公司董事的文件,至少也算得上机密吧?我还以为那个波尔坦先生会那么没有警惕地让无关人员接触自己公司的资料,没想到理由竟然是因为对方是个孩子,呼呼~(笑)”

虽然被我连拖带拽地阻止,但两人下了车之后还是干起来了。

“我可是,已经成年了!老巫婆!”

巴士会到达离波尔坦家最近的公交车站。

在下车之前,海心一言不发地盯着窗外的街道。还未等我出声呼唤她下车,我的眼睛便自然的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被楼房围绕的水泥地上,一个人正在调试着自己的吉他与麦克风。熟悉的绅士帽朝上当做钱币的容器摆在面前,向后卷曲的金发一丝不苟。

“原来菲凯特先生真的是个街头艺人啊?”

面对我的的感慨,海心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在到站提示音再三响起后,她才努努嘴巴,于我的推搡之下下了车。

“我说,我们要不要查一查那个菲凯特?”

晚上回到旅馆,我刚洗完澡出来就听见海心奇思妙想的提议。

她穿了件宽厚的T恤,将内裤当做睡衣的一部分,光着两截大腿盘脚坐在床上,竖起自己的食指。

“那个人我感觉很可疑。”

“哪里可疑了?”

看着海心满脸自信,嘴里却吐出这么没有根据的话语,我忍不住用力摁一下她的额间。她整个人发出“哎呀”一声失去平衡,往床铺中心倒去。

“你别不信啊!”

不死心的海心趁我不注意,两腿夹住我的腰打算阻止我离开。我想使劲掰开,可惜胳膊拧不过大腿。

“我的怀疑可是有根据的!”

“……哦,那说说你的根据是什么。”

这货,就算是解释期间也没打算放松自己的剪刀腿,我只好无奈等待她的发言。她依旧举着自己的食指,对着天花板上转圈。

“今早,我们亲眼目睹了菲凯特和法尔聊天的景象对吧?不过很可惜,没能得知两人聊天的内容。与之互补的,则是询问马里斯老爷子得到的关键信息。”

菲凯特和法尔很可能是第一次见面。

“不能是,爱鸽子人士间的闲聊吗?笨蛋海心。”

在旁边观看电视的欣春加入对话。

“同时也能有其他可能性不是吗?”

海心得意地嘴角上扬,大脚趾还在我腰前前后摇晃着,看得我莫名想掰下来。

“最主要的一点,”她继续说道。“傍晚下车的时候,我又看见了菲凯特。”

虽然析染她们对此表示不知情,但我是目击者之一,海心所说的并非谎言。可那又如何呢?那时的菲凯特先生只是在干自己街头歌手的工作而已。

“可真的只是如此吗?”

海心说着,扭动身躯调转方向朝自己的手机爬去。爬就爬嘛!脚干嘛还不放开?!非要拖着我走!

最后海心打开了下车时那个区域的地图,指着其中一栋房屋的位置。

“这里!是波尔坦家。他搞演出,为什么非要到离波尔坦家那么近的地方?偶然吗?巧合吗?那么——”

连续接触我们瞄准的两位嫌疑人也是凑巧吗?

而且是在听到我们聊“路加”后,才“第一次”接触对方哦。

“……………………”

我开始思考。

电视机放送的新闻有些许吵闹,所以欣春便把它关停了。在析染的挠脚底板攻击下,海心终于放开钳住我的腿。

眼角狂笑的余泪尚未擦去,她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打了个响指,戴起从机场买下的第二副眼镜,作下自己的判决。

“综上所述,我认为。菲凯特先生——会不会就是我们苦苦寻找的婚约者呢?这样就能解释他所做的古怪行为了。”

我整理自己的衬衫无言以对,析染她们也只是静静地看着海心。看得海心慌张,于是她尝试性又加了一句:

“……真,真相永远只有一个?”

“这句就没必要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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