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教堂结束了它无声的钟声,钟摆停止了它无谓的摇晃,爱思考的这几个人又开始了她们的讨论。

“我并不想排除掉尤利西斯已经吊死的这一个世界。既然有人已经为我们证明了它不是终极真相,那么我们就应该认为它也是幻境之一。那么问题是,这一层幻境究竟嵌套在哪一层?”梅杜莎一点也没有关心死者的意思。毕竟魔法少女锦标赛开始以来,浩浩荡荡几百人,现在已经只剩下我们七个。死亡对于我们实在是一件麻木的事情。

“是她从民政局世界的绝望中幻想了自己的死,还是他在山上受不了刺激想死,却又不敢死,于是幻想了自己的死,再幻想出了民政局?”

“这两种情况都有可能,但都没有证据。就像你说的,一旦开始考虑嵌套幻觉,我们就不知道到底嵌套了多少层了。”肖艳艳说。

“那么现在再去找找有没有别的规则?或者别的线索?我觉得现有的东西我们已经讨论得差不多了。”

“你们不要忘记了规则怪谈啊。”小丧忽然插进话来,“红字和黑字的阵营问题,到现在你们都还没有讨论。《乘客须知》和《司机职业指南》并不是完全没有关系的啊,之前你们念过的那两条,在《乘客须知》中,感情破裂者可以尽情相爱相杀。但是在《司机职业指南》中呢,司机要避免他们采取过激的行为,这是矛盾的。这么大的问题,你们都不分析的吗?”

我知道,她们想的是,只要破解了第三局的真相,其实规则怪谈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不过,现在的确也可以讨论一下这个问题,毕竟第三局叫做“规则怪谈真人秀”,按照前面两局在标题埋伏笔的操作,规则怪谈恐怕还是不能忽视的。

“那就分析分析吧。”梅杜莎耸了耸肩。

她显然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于是很流利地说:“已知《乘客须知》的规则2是在提醒我们不要拿着别人的私人物品接触售票员,那么我们可以相信,红字是好的。但是和它矛盾的黑字就一定是坏的吗?如果黑字是坏的,为什么违反了它的司机却会死呢?所以黑字应该也是好的。乘客可以相爱相杀,和司机可以阻止乘客的过激行为,这指向的是两个主体,它们其实不是矛盾的。”

“那么为什么司机要违反规则呢?虽然司机说自己必死,但很显然,他还是自己主动违反规则才死的。他明明可以不这么做。”小丧质疑。

“在桃桃上车以前车上发生了什么我们目前不清楚,《司机职业指南》并不在司机驾驶的区域,可能他并没有看到规则。也许他二十年前看到的预言之所以会说他今天会死,就是指他会因为看不到规则而违反规则而死。但真相到底是怎样谁知道呢?我们也只能分析到这里了。”

“没事,这才第二轮,免死轮还有一轮,不要浮躁。那么我就再在车上找找有没有别的规则吧。”肖艳艳道。

由于在落石到达之前桃桃也没有找到新的规则,肖艳艳也迎来的Bad Ending。

接下来到了梅杜莎自己的回合。分析到这里,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她选择了让桃桃把照片还了回去,然后去找兜帽服男说话。没有了他人的私人物品,兜帽服男可以交谈了,但是还是一无所获,然后落石就掉了下来。

千寻也再在车内搜索了一番,没有任何发现。小丧则剑走偏锋,她干脆让桃桃打晕了兜帽服男,然后去抢夺其他人身上的东西,看能不能找到规则。她成功地翻过了老奶奶和白衣女子的口袋,没有发现然后就被僵尸服男制住,桃桃无法行动,只能等待落石的降临。而落石毫无悬念地再次送走了一车人。

最后轮到了神奈酱,她依然选择了弃权。

正式轮的第二轮就这样结束了,大家分析出了很多东西,但是依然没有找到破局的办法。

“要休息吗?”小冷温柔地微笑道。如果是刚刚跑进会场来的人,看到她的表情,还会以为她是一个多么温柔体贴的侍者。

梅杜莎的回答很有意思。

“这么说……目前找到的真的就是全部的线索了……”

她已经思考问题思考得魔怔啦。

小冷一副很轻松的样子,她似乎并不急于开始第三轮,而是在舞台上变出了一排栏杆,然后舒服地背靠在栏杆上。话说啊,假如这是包厢边缘的栏杆,或是楼顶的栏杆,甚至悬崖边的栏杆,那是挺酷的,少女与背后的悬空可以构成一副刺激的美景。但是这舞台平地上突兀地摆着的栏杆……啊啊,算了吧,怎么看怎么违和。

“你们觉得,这山上的落石是怎么来的呢?”小冷说。

她的一句话,令所有的选手都扫去了脸上的疲惫,她们的目光全部聚集在小冷身上。她们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冷,而在精神上,居高临下这个成语的主语和宾语应该反过来。

“听说过西西弗斯吗?”

“吁——”

众人一下子泄了气。

还以为她要给什么和比赛有关的提示呢。原来只是想玩梗。

对了,前面说过小冷是无意义的代表。相信小冷会说有意义的话本身就是错误的吧。

小冷并不介意大家的冷落,而是继续道:

“西西弗斯是科林斯的建立者和国王,他是一个聪明人,他甚至绑架了死神,导致哈迪斯在地狱忍受着荒凉和寂寞。用诗意一点的话应该怎么说?‘他扼住了死神的喉咙’。”

这种故事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过,她这时说这个故事真是无聊。

“当然了他最大的罪行其实是暴露了宙斯的行踪,其他的根本无关紧要,不是吗?为了惩罚他,他最终被赶去了那座让他成名的山上,他必须把一块巨石顺着山坡推上山去,然后在即将成功时,眼睁睁地看着那石头又滚下来。他的人生就这样虚度。这本来是西西弗斯一个人的悲剧,然而有一个叫加缪的人却把它变成了所有人的悲剧。”

小冷乐道:“那个狂妄的傻子想通过精妙的比喻告诉世人:虽然你的人生过得像西西弗斯,但你依然可以快乐地活下去。妈的,他实际上在让人们快乐地活下去之前,把每个人都变成了西西弗斯不是吗?每个人那么精彩的人生,被他变成了如西西弗斯一般枯燥的人生,先夺去了别人的意义,然后再告诉别人:生活本没有意义,但你可以创造意义,这就是搞笑的存在主义,不是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年代的人过得真的好像西西弗斯。”梅杜莎忍不住反驳说。

“那个年代的人?那现在这个年代的人呢?”小冷反驳道,“如果他是一个负责任的哲学家,他就应该想办法解决后世人的问题,而不是以新奇的比喻逞一时之快。他夺去了人的意义,然后告诉人可以追求意义。若干年后,当人们发现意义根本找不到时,人们该怎么办呢?人们虚无了,而加缪本人却早早地去了快乐的地狱。他在地狱应该会很快乐吧。加缪无声的全部快乐就在于:他的命运是属于他的。他的油锅是他的事情。当加缪深思油锅的煎熬时,他就使一切偶像哑然失声!加缪知道,他是自己生活的主人。我把加缪留在油锅里!真棒,祝他快乐。”

“巨石、山、地狱,怎么你说的这些关键词都和本局有关系?”梅杜莎皱着眉头说,“我想你是在提示我们,可是为什么我只感觉到虚无。”

“因为世界本就是虚无的啊。”

回答梅杜莎的不是小冷,而是我。蓝色是与人类为敌的颜色,虽然人们喜欢蓝天、大海,但是任何食物只要加上蓝色的滤镜,就会让人感到厌恶,蓝莓等特例除外。小冷和我的代表色都是蓝色,这是在一开始就说过的。

我们是一路人嘛。

“休息时间足够了,继续第三轮吧,小冷!”

小冷一笑:“第三轮抽签!西西弗斯是快乐的!But Albert Camus is a SB!”

屏幕上,一块巨石从山上滚落下来,重重地砸向公交车。这时,通过外景,我们可以看到,公交车外贴着一整张加缪的头像海报。巨石砸烂了公交车,加缪的海报被砸成了无数碎片,而后,那些碎片的排序决定了第三轮的顺序。

灵灵、灵灵、灵灵、灵灵、灵灵、灵灵、灵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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