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一地的沙粒被摩挲出细微的擦刷声。
陈凡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不自觉半蹲下来的身影仿佛如临大敌。
任一点风吹草动，似乎都能让这位少年瞬间弹起。
与此同时，月光倒映下的少年影子如若细看，不难发现当中有一些违反了物理原则的涌动。
一直躲藏在影子里消化回忆的小婵似乎终于醒了过来。
而相比之下，带着陈凡来到这儿的柳梦反而一脸泰然。
她拿出手机，左拍拍右拍拍，在荒废到甚至随时都有坍塌风险的建筑物中来回穿梭。
“陈凡学弟，你不是说你不害怕吗？”
将手机收回口袋的柳梦双手插兜，笑呵呵地来到紧绷的陈凡身边，微微躬身，将一阵花香送到少年鼻尖。
“我是不害怕啊。”
陈凡随口答了一句，同时眼神却第一次以无比严肃的状态审视了眼前的少女。
悄无声息的刹那，陈凡的脸颊倏地闪过一抹苍白，与此同时，他的瞳孔也蒙上了浅浅的灰雾，一闪而逝。
这是地府的力量，能够看破世间一切伪装的力量。
陈凡眼下不惜冒着再次挑衅法则的风险，也要看个一清二楚。
这一次的探访真的是巧合么？
还是说，她是故意这么做的？
可不应该啊。
如果柳梦真的是鬼。
她为什么看起来那么普通……
就连哪怕一点点破绽都没有呢？
陈凡的探视再一次落空。
柳梦就是一个普通人的身份被彻底坐实，至少地府之能根本瞧不出这其中的端倪。
里里外外，肉体灵魂，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而已。
“那你为什么脸都吓白了？”
柳梦踮起脚尖，来到陈凡的跟前，递手轻轻抚摸少年的脸颊。
“是不舒服吗？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咱们就不用逞强，先回去吧。”
这本来就不是社团活动，完全属于是即兴之作，为此，柳梦也没有强迫陈凡继续的理由。
“没事，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而已……”
陈凡在脸上牵强地挤出一抹苦笑，旋即荡开了学姐轻抚在自己脸上的纤纤玉手。
“不是说这里有都市传说么？在哪呢？是关于什么的呀？”
真是牵强的话题转移呢。
柳梦的眼睛里泛起一阵宠溺。
把手机屏幕调配到极为久远的某个页面，柳梦将其拿给了陈凡。
“喏，自己看看吧。”
“1990年，特大连环凶杀案……现场发现近77人遗体……”
越是看那简单的文字。
陈凡的心就越是感到惊悚。
不是为了这快有三十年历史的杀人案件。
而是为他作为判官的记忆。
这件事……
作为判官的陈凡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难道是十王司管的么？
地府不止有一位阎罗，隶属于阎罗的判官当然也就不止陈凡一个人。
可一般来说，像这种大事件，阎罗会议上大家都会直接爆出来才对啊……
阎罗会议……
陈凡忽然想起自己好像也有快50个地府年没有参加过了。
“这里就是当初杀人凶手的藏尸地点。”
柳梦站在陈凡身边，指了指不远处已经破损不堪的警戒线：
“喏，那边不是有几个坑吗？当初警察就是在那里发现的尸体。”
“因为这件事实在太过恶劣，导致这周围的名声都臭了，原本的老板撤资跑路，而之后也没有哪个地产商敢来开发，久而久之，就荒废了。”
柳梦半蹲下来，从地上拈起一捧干燥到起沙尘的黄土，感慨道：
“当初的那个凶手也真是疯子，见人就杀，不分男女，每个死的人都在活着的时候被侵犯了，而且据调查，他们还被活剖了眼睛出来，眼睛给凶手当成糖葫芦串起来了。”
“死者怨气久聚不散，导致这里每个晚上几乎都会闹鬼，路过的人已经不止一次说他们见过好几个赤身露体的家伙，双手捧着眼睛，肠子内脏流一地地到处走了。”
柳梦对这儿的调查极为细致。
作为灵异事件以及都市传说的忠实爱好者，这些都是她应该做的事情。
可就是这其中的细节，却让陈凡的脑海一震！
“你说什么？那些受害者的眼睛被挖出来，串成糖葫芦了？”
这般景象陈凡在小婵的描述中听过一次！
她就是在死人堆里苏醒过来的！
而彼时她的身边，正好就是无数根披挂着猩红血衣的糖葫芦！
想到这儿，陈凡的心猛地漏了一拍，与此同时，其脚下的影子也开始了快速沸腾。
“对啊，怎么了？”
柳梦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点头应和着少年的说辞呢。
可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已经让陈凡下意识地回过头去。
此刻两人脚下，一道由鲜血勾画的复杂法阵顷刻亮起。
俯瞰之下，那竟是一张恶鬼面目。
在这个瞬间，世界仿佛凝滞。
天外犹如降下一滴猩红血墨，点在陈凡眼中世界的正心，顷刻晕开，勾勒出杀意浓郁的地狱景象。
下一秒，一柄重锤从天花板上荡下，重重地砸在了陈凡的胸口，将其击飞出去数米，尘土飞扬！
破旧的工厂天花，逐渐映射出一道血月的诡谲景象。
不多时，一个浑身上下插满眼珠的狗脸男人拖着巨大的铁锤，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若仔细观察，不难发现这铁锤竟是从男人血肉里生长出来的！
“噗……”
尘土中，陈凡艰难着爬了起来。
尽管有所提防，可刚刚那一记摆锤还是让陈凡胸口泛起剧烈疼痛。
把喉间的铁锈味强行咽下去，趁着烟尘的掩护，他环顾四周，发现柳梦早已不知所踪。
果然。
这些家伙就是在利用柳梦来对付我啊……
看着自己血月下不停翻涌的影子，陈凡刚微微抖手想要安抚小婵，可这一刻，一种熟悉的感觉却突然涌上心头。
……这里，不受法则限制？！
一瞬间，强大的力量疯狂涌入陈凡身体。
回来了。
一切都回来了！
陈凡能感觉到！
那个真正的判官！
“吼！！”
强悍的咆哮在不远处响起，震出的声波顷刻在地上刮出蜿蜒的坑洞，炸散了满天烟尘。
可陈凡却站在其中，身形如岳。
“一个小小的鬼差，还敢来打搅我们的好事？”
那马脸男人拖拽着公鸭嗓子，嘎嘎笑道。
很显然，资讯上的共享让那些人把此前被法则强力压制的陈凡当成了随便碾死的阎罗小鬼。
这也正常，毕竟他们可是连黑无常都敢不放在眼里的邪教。
眼下派出凶杀77人的恶鬼，已经算是他们对陈凡的高度重视了。
“居然被小看了啊……”
尽管陈凡嘴角挂着一行鲜血，可老友的回归却让他心旷神怡。
这还是陈凡自从来到现实之后，第一次如此自在。
“我生前杀了七十七人，死后以冤魂淬炼，早已成为超越了厉鬼的存在，已有大鬼王实力的我，就算是对上判官也有一战之力，更别说你这个只会道家真言的小小鬼差了！”
且当马脸男人狂悖嘲讽之际，一声冷笑却从不远处传来。
“是吗？”
只见陈凡左手中指与拇指紧扣，一脸轻松地隔空向男人举起弹指的手势，嘴角纵使溢血，却也挂着略显疯批的笑容：
“真和我有一战之力？”
下一秒，伴随着清脆的弹指响起。
一粒深黑照着马脸的面儿滚了出去。
更在一息间，变成巨大的黑洞吞噬一切！
“卧槽！”
马脸脸色一凝，顿时变得极为惊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