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回家了。”少年怯怯地问了一句。
确信眼前的人就是虞念雁,他好想抱上去,与她相拥。
等到的是冷不丁的质问:“家里钱呢?”
念寒看着被翻得杂乱的壁橱,若有所思。
“在抽屉里。”
“只有四百?”紫衣女子有些不太相信,她的口气像是来讨债的。
“呃?嗯。”握着购物袋的拇指相互摩擦,虞念寒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袋子里买的什么?”
“没..没什么,一些吃的。”
女子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购物袋,检查袋子里的物品:
冷冻发凉的排骨、玻璃瓶装的蜂蜜、看上去仅够一人食用的新鲜柑橘,以及零星的杂碎。
并没有检查到想看的东西,她冷漠地给男孩回应了一声‘哼’,最后就趴在餐桌休息了。
虞念寒刚靠近她,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
姐姐喝得好醉,少年想开口劝她以后少喝点,可是话一到嘴巴就给他咽了下去。
他还记得姐姐和他说过的话:“我不喝酒怎么交上朋友,怎么攀上财阀家的大小姐,怎么才搬进大房子里?”
喝酒是女人的自由,也是姐姐的自由。
“我去给你熬点排骨粥,你先吃点桌上的橘子解解酒。”男孩看着那小盘橘子咽了咽口水,收拾好食材后转身进了厨房。
瘫坐在餐桌上,虞念雁双手以一个很舒服的姿势倚靠着,享受着酒后带来的微醺,弟弟的背影在厨房里忙碌。
虞念寒不仅是她的弟弟,还是江云区小有名气的美人儿。
从中学时期开始,虞念雁就被闺蜜损友一口一个姑姑嫂嫂地叫着,就那些只用下半身思考的俏皮女,一眼就能看出她们的花花心思。
弟弟出落得愈发动人,这个做姐姐的也沾了光,连带着她身边都多了很多朋友,收到很多礼物。
她也知道,那些人为的是通过她接近虞念寒,可虚荣心总是让人沉迷在自己编织的精妙幻想中。
人怕出名,没多久,虞念寒的蜚语让他在同学圈里名声狼藉,出众样貌荒唐坐成流言的证据,虞念雁开始被同学嫌弃。
在酒吧看到卖唱的少年后,虞念雁对传言更加深信不疑,对弟弟逐渐疏远,甚至对他生起恶意。
她厌倦了那些指指点点,上了大学后她试图否认这段姐弟关系。
‘这都怪他,都怪这个男人不检点!’
明明是姐弟,平时还在她面前装出的贤惠模样,用闺蜜的话来说就是‘演’,很多男人都是这样的,在熟人面前装出一副楚楚动人的样子,背地里都做见不得人的交易。
就像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明面上装出很恩爱的样子,实际上早就另寻了新欢。
这个小贱人也是一样,公狐狸的崽,还指不定和她有没有血缘关系呢。
破旧出租屋里,连衣礼裙的艳装女子死死抓紧在餐桌柱脚,木桌上的老旧餐盘瓦亮倒映一张丧气的脸。
派对结束了,身边的姐妹们现在都躺在男人肚皮上驰骋,而她只能狼狈地回家凑集派对AA的欠款。
抹了一把嘴角上的劣质唇膏,粘得她手背殷红,高仿的奢侈包包和化妆品,这是她在那圈子里混下来的颜面。
‘凭什么,我虞念雁会出生在这种家庭,摊上这种父母,还有这种水性杨花的家人!’
少女眼神不怀好意地盯着围裙下的虞念寒,十九岁,按照联邦法律,这个娇贵美人的归属权即将归她所有。
反正都烂了,不如让他发挥一下最后的余热,全当是那对亏心的父母给她留下的‘遗产’
不再玩什么虚情假意的姐弟游戏了,干脆直接把他卖出去,不少上流社会的女子都和她交流过价码,价钱让她很心动。
她想把被自小被抛弃的恨,全撒在他身上。
‘不,不急。’惩治这只小狐狸,虞念雁觉得她可以慢慢来。
在抛售之前,要先把这个男人的钱包掏空,再把他虚假的面纱揭露出来,狠狠地羞辱。
两份热腾腾的排骨粥上桌,少年脸上洋溢着笑容,可惜这笑容在虞念雁眼中,是虚伪的、丑陋的伪装。
“姐姐,姐姐,热腾腾的排骨粥,上桌啦!”
念寒开心地喊了出来,小心翼翼摆好两碗白粥,上面还滚着泡。
那对男女离开家那天,冰箱里就只给姐弟俩留了一截排骨,那时念寒哭得稀里哗啦,她劝了都劝不动。
最后有模有样做了一顿排骨粥,那时她就是喊着一样的调子,让两人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小时候,每次上粥都是这样喊的,带着排骨的肉粥就是二人最喜欢吃的食物。
如今熬粥的人换成了弟弟,可惜,品尝过上等人宴席的虞念雁,早已对这种食物失去了兴趣。
“姐姐,你不吃吗?”
等了好久,都没见她动勺子。
虞念寒先舀起了自己碗里的白粥,他饿极了,下午之后只吃了一碗泡面。
“寡淡,没味道。”姐姐淬了一口,没有品尝,直接发表了意见。
“不好吃吗?”少年怔了神有些失望,紧闭着双唇,细小的勺子在自己的碗里转呀转。
她不知道的是,要论寡淡,另一个碗里可是货真价实的‘白粥’。
虞念寒心里发慌,他在想,是不是做咸了,听说喝多酒的人一吃到咸的就觉得苦。
“最近,你白天都在哪?还没找到工作吗?”她实在吃不下,转移话题。
弟弟的行踪很奇怪,整天忙个没完,偶尔能拿出一些钱来,也不多。
男性没有独立行为能力,想要签约正经的文娱公司,必然得拿到监护人的签字授权。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他口口声声说喜欢唱歌,想要成为歌手,在姐姐看来都是男孩敷衍她的托词。
雍城市娱乐行当也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弟弟要找这种工作,虞念雁更加笃定是去做了下流的勾当。
果然,他瞒不住自己,在她面前,虞念寒手心相互搓着,有些焦躁不安。
少年不想因为病情影响姐姐的学业,至少在她毕业之前,都不打算告之实情。
“怎么,你心虚了?”
“没,我有努力再找了。”
努力再找了?没有工作,你那这四百块钱是哪来的?还搁我这装呢!
纸币上面还有淡淡香水的味道,这个味道她在一些高档会所里闻到过,在那些老女人身上。
虞念雁也不戳破他,可酒气怒气上头,话里多带了几分讥讽。
“念寒,你变了,你知道吗?你就像那对贱人一样,和抛弃我们的男人一样,我恨你。”
少年低下了头,他不明白为什么姐姐语气变得那么凶。
“对不起,对不起。”
念寒不断地道歉,他只希望这两年早点过去,等到姐姐毕业了,自己也找到工作,就如街坊邻居说的那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姐姐站了起来,焦躁、不耐烦。
她褪去了长裙,换上吊带睡裙,脸上的浓妆没卸,不协调显得怪异,嘴里像是在哀求,又像是咒骂:
“道歉,道歉,从小到大你就知道这个,除了道歉,你还知道什么?”
声色俱厉愈发剧烈,她勾着手指,恶毒的话排山倒海而来!
“哦,对了,你还会像你父亲一样,在财阀女豪的肚皮上扭来扭去,姐姐说得对吗?”
虞念寒目瞪口呆,一动也不动,搁了半晌,吐出几个字来:
“姐姐,你醉了,早点休息吧。”
“把你的手机给我。”女子没打算和他商量,用的是命令的语气,虞念寒乖巧地交出了自己的手机。
“你先解..”正想让他解锁屏幕,手机却在她不经意间已经解锁成功了,用的是她自己的指纹权限。
机身泛黄,不过屏幕保养得很好,手机壳上拴着她送出的钥匙扣。
屑!不用想,这又是这个男人的伪装,生活一个号,工作一个号,这样专业的男人她在派对上见多了。
在这个手机上,她肯定找不到任何线索。
“你把钱藏哪了?”
“没,没有钱。”
随着男孩怯懦的话音落下,屋里传出一阵剧烈的声响。
姐姐气得怒火在胸腔里乱撞,一脚掀桌子,碗里的粥全倒在了地上,怒意蔓延到摔碎了的玻璃碟里去。
她气得本来就红的脸发紫,胸膛起伏不定,一把抓住了男孩的衣领子,狠狠地也把他摔到了地上,兜子里的药瓶和零钱铜绷滚落在地上,发出孤零零的声响。
少年肩胛下,锁骨露出女老板留下的鲜艳红唇,她看在眼里,没有说话,预料之中。
之后,任凭虞念寒再怎么解释,她也没有理会,自顾自地说着话,像是真的醉了。
“拿走手机,这几天别忘了接电话,你想要找的那种工作,姐姐有的是门道。”
两人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