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力,是最原始,也是最通用的沟通手段。

虽然和预想中的情景有些小偏差,但织田信胜并没有惊慌失措。

火枪的准头太差了,姐姐那一枪并没有打中他。

“你想做什么?”织田信胜面不改色地看着台下的姐姐,“姐姐,这可是父亲的葬礼,你以为这样做以为得到原谅吗?”

“昨晚对父亲敬酒的时候我说过了。”织田信奈走到台上,正视着弟弟的身影,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退让,“我一定会让父亲的在天之灵安息的。”

“你想表达什么?”

“父亲的死另有蹊跷”

“这你我都知道。”织田信胜不紧不慢地解释道,“石山通胜作为凶手已经认罪入狱,虽然他在牢狱中已经畏罪自杀就是了。”

这句话让在座的许多家臣都震惊了,显然“石山通胜毒杀前任家督”一事并没有被织田信胜公开——这很正常,毕竟石山通胜是织田信胜的忠实家臣,在家督去世后第一时间把他推出来,很难让人不联想这是否是织田信胜拿出来的替罪羊。

“圣玛利亚娜教堂。”

一个陌生的名词从织田信奈的口中说出。

在场的家臣中有一部分人经常在商港与南蛮人接触,他们立刻明白了公主大人说的是一栋建立在公共贸易港口的南蛮寺庙。

据说那栋寺庙供奉着南蛮人信仰着的神明,那些穿着黑衣服宛如黑色幽灵般的南蛮人被称作“传教士”,一直致力于在扶桑传播他们的信仰,对此情况,管理扶桑的大夏方面倒是意外的没有对其进行严厉的管控。

可比起这些,家臣们忽然发现临时家督的脸色变了。

一阵青一阵白。

额头还冒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但他的态度还是没有任何的改变,只见他冷笑着嘲讽道,

“姐姐大人,忽然扯出一个南蛮寺的名字做什么?难不成你打算……”

“去年的秋季下旬,不放心将此事交给下属去办的你曾经亲自去了一趟那个教堂,在教堂内的祷告室中,你和一名来自南蛮的流浪商人达成了交易,对方自称炼金术师的后裔,将一瓶被称作‘万能药’卖给了你,价格是一百两黄金。”

“胡说八道!”织田信胜有些恼火地吼道,“真是煞有其事的说法啊!可这样的话我随口也能编出一套来,毕竟栽赃陷害不需要任何证据,只要所有人都信了,被害人就只能憋屈地自证清白了不是?”

“信胜,你如果现在认罪,我可以给你留一条活路。”

织田信奈杀气腾腾,似乎对方若是打算继续狡辩的话,她就会直接拿起手里的火枪,对准信胜的脑袋就是一个爆头。

“欲加之罪,为何要认?”

织田信胜冷笑着拍拍手,几十名士兵从各个方向涌现,他们个个穿盔带甲,手里拿着的家传的宝剑宝枪,刹那间便围住了整个舞台,几名全副武装的红盔武士则第一时间挡在了他的身前。

“能调动这么多兵力,你是准备良久啊。”织田信奈不慌不忙,她笑着说,“一直激着我先动手,就是想得到眼下这个‘合理自卫’的名义呢?”

“怎么会?姐姐,这些都是维持会场秩序的守卫而已,这可是前代家督的葬礼,卫兵的规格高一些也很正常吧?”

认定局势已经回到自己掌控中的织田信胜得意地笑着,他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从怀里掏出那一瓶装满了紫色粉末的琉璃瓶,有如昨夜那样倒了一些,洒进酒中。

“姐姐大人,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一个珍爱兄弟姊妹关系的人,哪怕今晚你做出这样冒犯父亲的事情,哪怕你做的事情是这样的大逆不道,但我依旧可以原谅你……不,你要得到谁的原谅?不是我的,应该是父亲的,你应当寻求父亲的谅解才对。”

织田信胜端起那杯酒,表情柔和地走了过去,

“在遥远的飞鸟时代,‘送魂酒’又称‘阴阳饮’,是修习阴阳道的术士们用来与死者产生共感,完成通灵的媒介,若姐姐你真的有心悔改,我便给你一个机会,将这杯酒饮下,祈求父亲的原谅吧……”

织田信奈看着对方,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她知道对方没有把话说完。

果不其然,在她的注视下,织田信胜终于开口了,

“……若是父亲原谅了你还好,可是若父亲不肯原谅你,来自死者的诅咒会在姐姐您的身上以何种方式呈现呢?这我可就不清楚了,姐姐,你喝不喝这杯酒呢?”

织田信胜说这番话时,表情并不是十分的坚决,犹疑的模样似乎是在为姐姐考虑,这让在座的诸多家臣都不禁感慨宅心仁厚。

相对于一个性格雷厉风行不留情面的家主,这样的家主会提供更多的安全感。

但他的这副演技只能激起织田信奈的冷笑。

“阿胜,何必呢?”她摇了摇头,丢掉了手里的火枪,似乎是放弃了抵抗,“这样拐弯抹角的,已经到了让人觉得很恶心的地步了啊。”

“姐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织田信胜端着酒杯的手纹丝不动,他身边的武士们此刻严阵以待,这些人都在等待着公主大人的正式回应。

若是拒绝了那杯酒,迎来的就是武士们手里的长枪利刃了!

“好,你且把酒拿来。”

织田信奈双手一翻,掌中空白一片,表示自己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一旁的武士觉得有所不妥,打算替临时家督把酒杯送过去,但后者却摆了摆手,表示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气氛,这酒必须自己亲自将酒送过去,否则只会让他在所有家臣面前显得十分胆小瑟缩。

何况局势已定,只要理智正常的人,此刻只能希望自己能得到一个体面的退场。

姐姐今日先发之人,大概是希望以武力手段逼迫他做出选择吧,但在他将秘藏在会场附近的兵力展现出来时,姐姐就已经输了!

胜者只有一个,那就是织田信胜!

心里的狂笑犹如滔滔巨浪,不断击打着他那波涛汹涌的心境。

走到手无寸铁的姐姐面前后,织田信胜将斟满紫色酒液的杯子双手奉上,

“姐姐,请饮此杯。”

“哈,你白痴吗?”

织田信奈笑了。

趁着对方错愕的那一刹那,她左手闪电般探出,夺走那杯酒的同时,右手猛地钳住织田信胜的脸颊,以极其强硬的手段逼迫其张嘴后,她直接将那杯酒灌进了织田信胜的嘴里!

什么诅咒?什么报应?说白了,那就是一杯毒酒。

所谓的因果轮回之说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死而提前铺垫一番而已!

这酒还是给你喝吧!

“喔——?!啊啊啊啊啊啊——!”

下巴脱臼的织田信胜踉跄着退回几步,他怪叫着,疼痛和恐惧以及不解让他的脑袋产生了莫大的混乱。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难道不知道这样只会落个两败俱伤的结局吗?自己可还是给了她一个体面的退场啊!她就不怕我报复,让武士们现在杀了她吗?到那个时候织田家的正统继承人就全死光了!混蛋!这个混蛋根本就不在乎织田家!混蛋啊啊啊啊啊!’

织田信胜此刻战战兢兢的模样被站在对面的织田信奈净收入眼底,

“阿胜,这酒不是能让人联系死者么?要是真能见到父亲,你告诉他你是清白的,顺便诉诉苦,看看父亲能不能把我咒死吧!”

哈哈大笑两声后,织田信奈的脸上浮现出残忍的凶狠,

“如果你不是清白的,被父亲诅咒,落得个和父亲一样暴死的结局也是活该吧?哦……前提是那杯酒真的是通灵用的酒。”

总算把下巴合上后,织田信胜此刻已经被恐惧所淹没,望着那个将自己布置的好棋搅成一团乱麻的家伙,又想到自己已经命不久矣。

悲痛,愤怒,恐惧,慌张,悔恨……

种种情绪萦绕心头,他颤抖着站起身来,高亢地命令道,

“这种大逆不道之人已经不是人了!我以代理家督的名义下令!杀了织田信奈!现在!立刻!马上!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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