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没太阳,刮着风,下不了雨。

通宵喝大酒是昨天的提议了,到了后半夜,陈暮马上被灌的不省人事,冰云宗紧急召回了风庭鹤。

陈暮依稀记得她走的时候异常恼怒,有种前功尽弃的遗憾,分明前一刻灌自己喝酒时她的心情还很好。

当时没有多余的心思询问。

等第二天酒醒了,记不得她那时是怎样的心情,可能冰云宗出了大事吧。

林中鸟则告诉陈暮,他昨夜是爬上山的。

“啧啧,那叫一个狼狈。”林中鸟感叹。

“你就眼睁睁看着,也不帮我一下?”

“关我鸟事,谁让你喝酒不叫我,去去,赶紧做饭去,为师饿了,要吃肉。”

做饭简单,手到擒来。

常言修士纳灵气流遍全身,滋养五脏六腑,五谷吃与不吃那就因人而异了。

饭桌上陈暮还惦记着昨天风庭鹤跟自己说的事情,其意并非唆使陈暮撬开那扇门的锁。

而是提醒陈暮平日留心,小心驶得万年船,别一不小心被伤到。

还有就是冰云宗和竹影门之间的摩擦,以后若是再发生类似的事情,至少不会一头雾水。

陈暮端着碗,犹豫了好半天,终未问出口,改换婆婆遗物的下落。

“看我干嘛,有话直说。”林中鸟头也不抬,一口肉一口酒,自在极了。

“刀谱我练的怎么样。”

“还行。”

“能告诉我婆婆留下的那把剑在哪了么。”

林中鸟握筷子的手顿了一顿,抬头瞅着真挚发问的陈暮,啧着满是油的嘴,叹了一口意味不明的气息。

看他的样子,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倘真如此,陈暮可不乐意了,奔着剑来的竹影门。

“有难处?”陈暮问道。

“非得马上知道?”

“刚才还无所谓,现在我想立刻知道。”

林中鸟摊着手,仰面阴云连绵的上空,许久说道:“也行,明天吧,我待会儿出去办点事,能不能得到那把剑,看你的造化了。”

他话里的意思透露的很明白了,剑始终都在,随时都能看,但取剑有一定风险。

如他所言,拜他为师,竹影门的东西早晚是陈暮的,也许就包括了那把剑。

如此,他叫陈暮来的那张纸条,就不能算欺骗了。

入了夜。

竹影门留下陈暮,端着从齐风阁买来的丹方,看的并不是那么认真,时不时晃神乱想。

不经意的一瞥,外面阴云依旧。

陈暮低着头似想起了什么,按风庭鹤的提醒,一个没有月亮的夜半子时,有无秘密立见分晓。

一念至此。

再回头看那床上,哪还有陈暮的身影。

再度出现,已然来到了外面,独自站在一个磨盘旁边,面前十步远的地方就是那间落了铁锁的房子。

顿时风停了,诡异弥漫。

陈暮向来敢作敢当,所以胆量不小,甚至朝前走了几步。

透过门缝依稀看到时而亮起的微弱红晕,那红光仿佛一颗复苏的心脏,随着跳动,光明一次比一次耀眼。

此情此景,谈不上诡异,奇异更加妥当,因为本就知晓此地的神秘。

陈暮诧异的观察这间屋子的全貌,墙和屋顶都变红了,封死窗户的铁板似有融化的迹象。

无比滚烫的高温则在门缝里积蓄激烈。

陈暮身前的炽热尚可承受,却隐隐有股预感,再不跑会有危险。

……

山风凛冽,幽夜深邃,一道诡影掠过天穹,落在竹影门西边的山顶。

恰逢此间异变之夜,徒弟要事在身,短期内回不来。

监视异变的小事,怎么也轮不到云清漪亲自出现,盖因心里无法割舍的欲望的驱使。

云清漪望着不大的竹影门,宗门该有的他们都没有,更像隐世的一户人家。

思绪渐深沉之时,风有了停歇的迹象。

尽管相隔甚远,夜里又昏暗,总之对云清漪来说无关紧要,清楚看到那间房子的门前出现的人影。

此人移步轻快稳当,身是如玉树的挺拔之势,眼神含气,眉过长目,目光或坚定或清澈或悠远。

无论过去多久,都忘不了这般犹正直的神态。

云清漪的眸低跟着轻颤,好似压根没有心理准备,料不到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情。

何止重名,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遗憾,安慰无用,他们果然就是一个人。

陈暮还是那个陈暮,个子、样貌几乎没有变化,倘若这些都能忘记或者不认得,也就没有今天的失神。

稍时,山间的风彻底消散。

紧接着,远方盛放红芒,猩红晕色冲天而起,染红了整个竹影门的地界,逐渐向冰云宗蔓延。

云清漪死死盯着深处红光中的那道惊慌的人影,眼角常挂的冰冷全然消失,红润的血色取而代之。

境界到了云清漪这般的高度,竟还有慌乱的一天,上前救人还要犹豫再三。

渐渐的,慌乱变成了耻辱。

坚守正道忘记经年,一朝脑热,兴许余生都要深陷折磨。

与此同时。

陈暮预感到了危机来临,可来不及转身逃离。

那股滚烫的红光穿透墙壁阻隔,如一颗爆丸迅速炸开,向着四面八方肆无忌惮的吞吃。

陈暮被包裹其中,使出浑身解数欲抵挡侵袭而来的温度,奈何实力孱弱,美好终究昙花一现。

失算了,以为不进去里面,就不会有事。

死亡,顷刻间占据了陈暮的意识,有那么一瞬甚至看见了太奶……看见了婆婆。

然此生死存亡之际,周身忽然涌现霜雪的清凉。

不等陈暮看清,一团包裹身躯的翠色风团,裹挟竹叶无数,迅速向着周遭狂涌,带着势不可挡的威力推开灼热红光。

此为陈暮昏迷之前唯一的记忆,之后便不省人事。

再次苏醒,发现天亮了,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冰凉的地上,身旁刚回来的林中鸟以着奇怪的眼神瞧着这边。

“我说,你小子该不会躺这儿睡了一宿吧。”

“我没死。”陈暮低声喃喃。

“什么死不死……”林中鸟登时意识到了什么,盯着不远处的屋子沉思片刻,改口道,“噢,那我明白了,没事,肯定是冰云宗留在这儿监视的人救的你。”

陈暮闻言,眉头从未皱的如此之深。

“你的意思是,你一早知道昨天晚上有危险还把我留在这里,是因为冰云宗的人一定会出手救人?”

林中鸟撇着嘴角,嘟哝道:“这不没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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