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山通胜在听完织田信胜的话后,脸上的表情一瞬间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

后悔,愤恨,不甘,难受,自责……

最后则全部归于平淡。

石山通胜垂下了脑袋,也不叹息,只是沉默着。

“石山通胜,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弑杀君主都是以下克上的大逆不道之罪,”织田信胜悲痛无比,但他还是要继续说,因为他现在是代理家督,除此之外,石山通胜也是他的家臣,他有责任亲自处置这名罪臣,

“石山通胜,即日起剥夺你的武士身份,暂且收押在牢内,等父亲大人入土为安后,在城下町处以绞刑,以示正听。”

听到自己连切腹自尽的资格都丧失了,石山通胜脸色一白,但他还是抗住了这般打击,开口缓缓请示道,“信胜大人,死前我想和信奈大人说一句话。”

“这种事你不该问我,问本人吧。”

织田信胜背过身去,脸上的表情满是遗憾。

“信奈大人。”石山通胜看向站在一边保持沉默的少女。

“说吧。”织田信奈冷漠地看着对方。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倒想知道这个谋害主公的逆臣想说什么。

“公主大人,请您放弃织田家的继承权吧!尾张经不起您的折腾了!求您将尾张让给信胜大人吧!求求您了!”

语毕,石山通胜跪倒在地,冲着织田信奈便磕起了头。

咚!咚!咚!

脑门和地面结实地碰撞着,血也染红了地面。

似乎是不忍这一幕继续下去。

织田信胜皱着眉头下达了命令: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他带出去,好好看押!”

两名尾张士兵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拉着那个还在磕头的前武士离开了帐篷,消失前,石山通胜还在悲痛高呼着“公主大人!求求您不要继续祸害织田家了”之类的话。

在石山通胜被拖走后,帐篷里再次回归寂静。

还是织田信胜首先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他开口道,“姐姐大人,你可能会认为这不是真相,全都是我在糊弄你,我也明白,自证清白很难,我能做到的就只有把事实告诉你而已。这些日子他会一直被关押在牢房内,你可以去牢房随意审问,这是你的自由,但从子女的角度来看,我更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在这里为父亲守孝——不过我也无法强求,您自己选择就好。”

“……”

织田信奈阴沉着脸,拒绝回答一切问题。

她觉得自己这个弟弟下了一手妙棋,先是把毒杀父亲的罪责切割给家臣,又想以孝义的名义绑住自己,让自己不能自由行动调查。

织田信胜留石山通胜一条命的目的很明显,他坚信前者不会背叛自己,若织田信奈一意孤行去调查,那就有“公主大人以守孝的名义回到尾张却丝毫不干正事”的事实在,这对今后织田信胜巧夺家主之位时的大义名分有很大帮助。

“我知道的,你和丹羽丽有联系的事。”织田信胜忽然看向姐姐,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道,“忍者是我派出去的,本来想跟踪丹羽丽看看她是有否外通他国的嫌疑,但没想到有意外收获。”

“哦?”织田信奈眉头一挑,“可我怎么听到他们想要我的脑袋呢?”

“那就不是我了解的了,我只派出了几名忍者而已,说不定是丹羽小姐的自导自演呢?”织田信胜淡定地继续发言,“我不知道丹羽小姐和你说了什么,但我希望你能够好好做出选择,是选择信任自己的弟弟,还是选择信任一个许久未见不知根知底的前家臣。”

“事情说完了么?”织田信奈不耐烦地打断了对方的讲话。

这么明显的挑拨离间,她可不会中计。

“不,还有一件事。”织田信胜点点头,然后转过身去,从木柜里拿出一件黑色的漆器,“这里面装着的是六种口味的外郎糕,尾张的土特产,姐姐大人您应该好久没吃到了,我特地找师傅订制的,您可以拿回去和朋友义妹分享。”

“……”织田信奈皱着眉头,她不可能拿来吃的,谁知道有没有下毒呢?

“姐姐大人,请放心。”织田信胜笑了笑,把漆器的盖子打开,里面除了七种颜色的糕点外还有一枚银针,“以针验毒,虽然是老办法,但很好用,我也可以每个都亲自吃一下试毒,但毕竟是要送给姐姐大人的礼物,那样看上去就不美观了,这样吧,我先吃一个给您看看好了。”

说话间,他用银针扎起了一枚红色的外郎糕塞入嘴中,咀嚼了几番后咽下肚,

“是山楂口味,很好吃的,还请姐姐大人慢慢享用。”

将漆器的盖子合上后,织田信胜将其双手端起,三步做两步地靠近过来,而后鞠躬抬臂,以十分端庄的礼仪姿态将漆器呈了过来。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弟弟表现出这般态度,再拒绝的话就不合适了。

大不了收下后不吃就完事。

收下漆器后,织田信奈把手伸向漆器,同时点头回道,“我明白了,我会带回去的。”

“谢谢,姐姐,机会难得,弟弟我在这里给您提个醒吧。”

就在而姐弟二人距离拉近的刹那,织田信胜忽然低声说道,“石山通胜的事您也知道了,就目前来说,织田家有不少自以为‘忠义’的家臣正在谋划着什么,我作为临时家督,监管能力是极其有限的,保不准就会有过激派的家臣对您不利……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派一批忠心可靠的士兵去保护姐姐您的安全,但我不想因此让您误解我的意思,伤了姐弟和睦,所以想要征求您的同意。”

“不必了。”

织田信奈摇头,拒绝了那个看似很合理的提案。

先不提对方派兵过来的意思是否正如对方所说的那样好,最关键的是她确实不需要,茶茶丸的威力得到了验证,除此之外还有奈落大人站在自己身边。

最大的底牌是神明,她根本没必要接受那名为“保护”的“监视”。

“是这样啊,那好吧,姐姐大人一定也有您自己的考虑。”

话已至此,姐弟间便再无可聊的东西。

丧葬相关的事宜,织田信胜已经安排得明明白白了,他也明白地表示那只是个“唤姐姐前来”的借口。

走出帐篷后,织田信奈在久等在外的络腮胡的陪伴下启程回招待馆。

在马车的车厢内感受着颠簸,她回想着帐篷里发生的一切,不由得心生疑惑,

‘若是演戏的话,那未免也太逼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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