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知道那是《启示》带来的画面,是因为特蕾西娅也能用自己的奇迹做到类似的事。只是相比莱拉而言,她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才能预知到未来。

她也知道那场灾难将会发生的具体位置——位于大群岛海域东端尽头,有着“世界之眼”别称的终日火山。而在那座仿佛要连通天海的火山西面,是大群岛东部最为富饶的双子之岛多兰忒亚。

人类开拓大群岛海域近半个千年的历史中,没有纪录表明那座火山曾喷发过——那是理所当然的。以它那通天彻地的规模而言,哪怕不是地图学者的普通人也能够轻易想象它喷发之后的结局。

特蕾西娅从没有到访过双子之岛,但她听说过很多和那里有关的奇闻轶事。在来自大陆的殖民者和流民踏上那两座岛屿前,岛屿的原住民就已经在那里建立了国家。和绝大多数同海域的岛屿不同,那里的土著们和外来者们奇迹般地达成了和解,并在接下来的数百年里携手将那里建成了整个大群岛海域最为繁荣富庶的国家联盟。

就算是如今西部海域正在崛起的法兰提亚,在人口的户数与领土的疆域上也还是逊色多兰忒亚一筹。并且由于东部群岛地广人稀,在未来还会有更多的人加入联盟,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虽然多兰忒亚并非教国的属国,但预见到这未来图景的那个人绝不可能坐看这一切就此发生。她是真正的圣者,即便这灾祸看起来像是神明下达的审判也定要弄清楚前因后果。

毕竟这座火山已经沉寂了数千年,最近的几百年来也没有任何活跃的迹象。在大陆的西端也有许多倚着火山而建的城市,而在那些火山产生活跃的迹象后,各国都会先一步引导居民进行避难或是迁徙。

但在《启示》所揭露的场景里,谁也没有预料到灾祸的发生。每个人都在惊惶之中疯狂逃窜,甚至不惜践踏他人的身躯也想比别人晚死哪怕那么一小会。

特蕾西娅完全想象不出那是一个即便奴隶也能和主人同处一室用餐的开明国家在面对天灾时的景象,在那幅图景的尽头,必定是人类史上最为惨痛的灾祸。

为何人们会对灾祸的到来没有任何预警?多兰忒亚必定设置了岗哨监视终日火山的状况,而以终日火山的规模和它与多兰忒亚群岛海域的距离来看,主岛的人不说有充分的时间撤离,应该也有作出少许对应的余地。

在过往的历史里,足以驱使莱拉做出行动的只会是这种足以撼动数个国家和区域的巨大灾祸。如今她亲赴此地,必定是为了她所预见的这不祥的未来。

所以她不明白为何她会弃那边的状况于不顾,反而隐藏自己的行踪先来到这座岛上。如果议会和教皇冕下知道这份《启示》的内容,那么这件事在他们眼里的优先级必定远远大过确认她这样一位渎职圣星的生死。

“差不多快到了。”

“我记得上一次来是五年前了,真是怀念。那时我和你还都是小孩子呢。”

除了亲自向她询问外,没有其他能够消解疑惑的方法。就在特蕾西娅兀自沉思的这段时间里,丛林在三人面前豁然开朗,显露出一处广阔的村庄聚落。

“别套近乎。要不是你家老头,老爹巴不得扒了你的皮缝鼓。莉夏,我们到了。”

“啊……辛苦您了。”

这时特蕾西娅才终于从她那愁云般的思绪里解放出来,以新奇的眼神检视村庄外围的尖桩。在云璃的带领下,一行人很快就通过了村口部族战士的岗哨。站岗的青年卫士连看都没看他们俩一眼就和同伴大呼小叫地跑回村内,不一会儿便携着一家老小夹道相迎。

对于村子而言,很显然云璃回归的惊喜要远远大过她和罗吉这两个教国打扮的讨厌客人所带来的不快。

“阿璃?是阿璃回来了吗?!”

云璃逐一和前来相迎的父老乡亲们拥抱,直到人群中间钻出一个熊也似的大汉,向着她猛扑过来。

“好久不见,老爹。”

云璃驾轻就熟地侧身躲过父亲的熊抱,揪住他的衣服将他因为失衡而向前栽倒的身躯扶正。

“咳咳……看来在教国人的镇子里并没有让你的身手退步……你还带了客人?”

“客人”二字话音刚落,扭头看到罗吉的族长的表情便凶狠地扭作一团。

“阿璃,这小子是?”

“伯父,您好。这也是契约的一环。毕竟阿璃是镇上唯一的医生,要是她被思女心切的您就这么留在了村子,家父和镇民都会很伤脑筋。”

“所以你是来监视她的?”

“这未免说得太难听了些。这次可是阿璃主动邀我陪同的。”

“阿璃,我的好女儿……他说的不是真的吧?”

族长以错愕的眼神望向云璃,她轻轻叹了口气,点头表示认同:“只是这样比较方便罢了。”

“咕……”族长不甘心地盯着满面笑容的罗吉。他巴不得现在就把这阳光满面的小子架起来油煎火烤,但以他对那个仇敌的了解,他明白就算在这里把他的儿子挟作人质也无法使得部落在契约中处于不利地位作出任何改变。

想必这小子也是因为知道这点所以才敢大大咧咧地踏进自己的村子——想到这里,族长只能咬着牙齿将自己的视线转向女儿带来的另一位客人以暂且舒缓自己心头的怒火。

“你……莫非是那异族的祭司?”

“您好。我此番前来,是听说有一位医师正在您的部族做客。她或许是我的朋友。”

“医师……你是说莱娜阁下。她说过你会来找她。”

似乎是早就得到了莱拉的通知,族长并不对她的来访感到惊奇。他朝着人群中招了招手,一位少女便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族长爷爷,什么事?”

“悠法,这位是莱娜阁下的朋友。你引她去见莱娜阁下吧。”

“哦,这位姐姐就是吗?莱娜姐姐等你很久了。”

名为悠法的少女与族长沟通竟然用的是流利的教国语。她从头到脚地打量起特蕾西娅,然后因她的容貌而双眼闪闪发光:

“哇……你居然长得和莱娜姐姐一样漂亮。”

“别说怪话,悠法。还不快去……阿璃啊,那帮教国的混球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啊?有没有吃饱有没有按时付你工钱……”

族长的注意力显然已经没有放在她们这里了。面对着老爹千篇一律的嘘寒问暖,云璃只得一边敷衍一边朝特蕾西娅摆手。

“那么我就不奉陪啦。要回镇上的时候记得来村长的家找我。那边的悠法应该会给你指路的。”

“好的,我明白了。”

“阿璃……那我怎么办?”

被晾了半天的罗吉为难地望向云璃,结果得到的是她轻蔑的视线:“你?哪儿凉快上哪呆着去吧,要是你能回去那就更好了。”

“那可伤脑筋了……”

“离阿璃远点臭小子!像你这样的教国害虫光是凑在她旁边都让人难以接受!”

罗吉追着簇拥着族长和云璃的人群而去,只把特蕾西娅和悠法留在原地。悠法望着特蕾西娅眨了眨眼,然后指向村子的北面。

“我们走吧?莱娜姐姐正在那里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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