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堂上。
陈凡单手拖着腮帮子，凝望窗外发呆，全方位无死角地表现出一股普通学生的气质。
至于白沐雨，则是把今天早上欠下来的觉给直接补齐了，两个转校生仅在第一个星期就把摆烂工艺贯彻得一塌糊涂。
偶尔，陈凡会看见自己被阳光拉扯在窗外的影子莫名飘动起来。
一颗小脑袋会神头鬼脸地探出来，好奇地眨巴着眼睛，观察四周围的一切。
对于小婵而言，这世界的全部都显得是如此陌生，她曾经生活过的痕迹早被时间冲刷得一干二净，没有了痕迹。
“千年流离……”
陈凡眼里忽而带起几分恍惚，似乎是有些感伤。
所有认识的人都在时间的流逝中消失殆尽，留下的只有自己千疮百孔的身体。
正因如此，如果有的选择，陈凡不是很想让小婵找回自己的记忆，干脆忘记以前的事更好。
“陈凡……”
这本就是地府存在的意义，阎罗殿，孟婆汤，奈何桥，无不是为了让人忘却前世今生的苦口良药。
记忆是煎熬的源头，人们所追求的长生不老，是最恶毒的诅咒。
“陈凡！”
“啊？哦，我在。”
当陈凡好不容易从自我感慨中走出来，蓦然回首，只见得语文老师单手叉腰，怒气冲冲地站在自己面前。
“你发什么呆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醒了的白沐雨坏笑着看向陈凡。
很显然，这屑狐狸就是故意的。
“啊不好意思，我在想事情。”
“想事情，正好，我们在讲作文，你来说说看，你有什么想法。”
老师不是很愿意放过陈凡，直接指名道姓地要求道。
“活该，你也有这样的一天……”
班里面有不少人都对陈凡的遭遇幸灾乐祸，要说当中最快乐的，还得是不久前被爆揍了一顿的骆宾周。
事实证明了，小心眼的家伙永远都小心眼。
从天台那一次开始，被打得甚至都不敢去找老师的骆宾周基本天天都盘算着自己究竟该怎么同陈凡玩阴的。
学校里正面打是打不过了，怎么说都得来点正义的以多打少才行。
不过眼下看到他吃瘪，骆宾周就开心得不行。
“作文题目是如果我能永生。”
大概是猜到了陈凡从头到尾都没听课，老师自让一步地把题目给透了个底。
这个瞬间，陈凡的视线又一次飘向了窗外的花园。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影子里脱离出来的小婵这会儿站在大树下，很安静地仰望着绿荫，肩膀上停着一只蝴蝶。
小婵那形单影只的身影让陈凡心中感伤更甚，顿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
“如果我能永生，或许我会选择自我解脱。”
这番话犹如一枚炸弹丢到课堂里，炸出了一大片的寂寥。
原本还偷着乐的白沐雨脸色更是瞬间一凝，嘴巴微微张大，身子更是情不自禁地往前倾了许多。
而同样被这样的话所吸引的，还有班里的另外一位同学。
一位从开学起，就一直安静地坐在最角落的，戴着黑框眼镜的少女——陈忆雪。
从未与任何人有过眼神交流的她。
此刻却主动看向了陈凡。
“喂，你在瞎说什么呢？”
白沐雨压着声音，在旁边小声说道：
“只是发呆被抓住了而已，不至于这么emo吧！”
“还是说老师来了我没提醒你，你生气了？”
“你没那么小心眼吧。”
小狐狸叽叽喳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让陈凡无奈地撇了撇嘴：
“生命正是因为有了时间才显得精彩；人生里每一刻的美好也都是瞬间的定格。”
“如果将生命拉长至永恒，这些精彩的意义都将不复存在，整个世界于你而言，不再多姿多彩。”
“生活在昏暗的世界里，是会抑郁的。”
陈凡说完，用无比坚定的眼神看向了本以为自己是在开玩笑的老师。
在万籁俱寂的教室里。
语文老师缓缓托了托自己的眼镜，故作镇定地拍了拍手：
“陈凡同学说的很有道理，大家在作文时也可以沿着这个方向去分析。”
“下次不要发呆了，坐下吧。”
“好！”
在寂静席卷教室的时候，还是陈忆雪主动为陈凡的见解鼓掌。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都跟着陈忆雪的脚步一起拍起手来。
除了白沐雨。
目不转睛地盯着陈凡，她轻轻抿住红唇。
这只九尾狐，似乎把某种东西给当真了。
……
“喂。”
学校有小卖部。
下课这儿很快就会排队排得人山人海。
不过陈凡眼疾手快，赶在繁忙时段前买了碗豆腐花坐到正对操场的座椅上。
“诶。”
“笑一个嘛，明明都是学生身份了，天天绷着脸算什么话？一点演技都没有。”
且当陈凡还在想事情的时候。
一道清香忽然飘来，陈凡回过身去，只见得白沐雨手里端着瓶绿茶，右手食指轻抚过陈凡的下巴。
“男女授受不清啊，你别动手动脚的。”
陈凡让了个身位，躲开了这颇为暧昧的接触。
“找我干嘛？”
“看你有没有事。”
白沐雨一本正经地挨着陈凡坐下。
阳光从他们的身后照射过来。
把陈凡的影子拖到了操场的跑道上。
所以白沐雨也看到了蹲坐在跑道上的小婵，神情复杂地说道：
“你刚刚说的那些……”
“你不会当真了吧？”
陈凡呵呵一笑，松垮垮地靠着椅背，柔声道：
“放心吧，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随便说说而已……
白沐雨打量着陈凡那张普通的侧脸，少年的相貌与她记忆里的判官外貌融合，带出了一阵别样的感情。
“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如果你觉得很累的话，记得跟我说。”
说着，白沐雨轻触自己的鼻尖，似乎是有些害羞。
“哦？”
陈凡朝着白沐雨那里望了一下。
感知到少年那另有深意的眼神，小狐狸连忙咳嗽：
“我……我可不是担心你什么的……就是说，毕竟我和你现在也住在一起嘛，那这样的话，我怎么说也得做些事情来帮帮你？”
瞧白沐雨那扭扭捏捏的样子，陈凡稍稍滞了几秒，这才嘴角微微上扬地叹了一气。
“最好是这样哦。”
“诶，你什么意思嘛，我好心帮你，你还爱答不理的。”
“我没有爱答不理啊，我理你了啊。”
“你！”
白沐雨猛地跺脚，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陈凡，气血翻涌反而让少女的脸变得红彤彤的。
“哼！”
最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她愤愤撇过脸。
“陈凡，对吧~”
眼看二人之间的谈话就要停滞。
突然响起的一阵招呼却让陈凡和小狐狸一起抬起头来。
顺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只见得一位身材高挑的少女正晃着手朝自己这边走来。
自打陈凡看见她的脸，少年本还轻松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凝重起来。
不为别的。
正因为来者是灵异社团的团长——柳梦。
“这么巧你也在这呢。”
黑长直的学姐大大咧咧地来到陈凡面前，毫不避讳地弯下腰，露出一份丰满的同时，拍了拍陈凡的脑袋瓜子：
“既然遇到了，我就顺便跟你说一下吧，这个礼拜五有个社团简介会，不是正式聚会，但如果你有可能的话，也可以来参加一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