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砾塔斯是他最机敏的儿子，南方数次的叛乱与起义，都是他主动去游说，理解状况，再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去与他们协商，最终在矛盾更进一步之前平息。总之是个很有才干的家伙。
而他今天到访中央监狱，说是要和我商议些事情。虽然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以值得商议的。
“至高典狱长大人，久闻大名，此番相见，晚辈不胜荣幸。”
姿态放的很低，但手依然背在身后，膝盖也不触地，标准的奈落玛桀皇家礼仪。
“不必行此大礼，有话便说吧。”
我是想快点解决这件事情的，因为是迷迷糊糊答应的，也没怎么看消息内容，见面时间都差点忘了，还好突然想起来，赶到「门」这边迎接。
“听您的，”他拍拍手，“我们坐下说。”
几个身着华丽的仆从穿过「门」前来，他们手上抬着的是更为奢华的桌椅和茶具，上面的雕刻细腻如织线，宝石繁多如天星。
“我知道大人您不喜欢客套，那我这边有话直说了。”话是这么说，他脸上客套的微笑却半点没收起，“奈落玛桀这些年的政策您应该了解不少，其中一些拾荒挖掘的活动，您早年间参与过，也从中获了不少利，这点我说的没问题吧。”
“嗯哼，怎么了么？”
“啊，那您肯定知道的，我们鼓励拾荒者以及其他地区的考古队来奈落玛桀沙漠探索失落的财宝。但如果发现对于我们国家意义重大的某些…物件，我们愿意用重金将其回购。”
“这件事和我们要谈的有关系么？”
“是的。您的其中一位妻子，从我们这边出土了一件历史相当悠久的物件。”
想都不用想都知道说的是哀叹天了。
“这个物件追溯至奈落玛莉鼎盛时期，神皇时代的遗产，这对于我们国家的历史以及未来发展都有重大意义，我们自然是想回收的。”喀砾塔斯接过仆从递来的茶水，“但是您的妻子并不愿意接受我们的出价，所以这才…”
给我递茶的那个女仆人身姿妖艳，衣着比起其他人更加暴露，也更加年轻貌美，递完茶后也没有退到身后，而是站在侧边让我看见。
有些明显了。
“我妻子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我淡淡地喝口茶，没有再说什么。同样的，喀砾塔斯也没有再说什么，两侧的仆人一动不动，低着头闭着眼，心跳却很快。原来侍奉皇家的仆人也会害怕，还是说作为皇家的仆人这件事就足够让人害怕了。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语气中没有失望，似乎早就料到了，“聊点其他的吧，难得能与您单独会面。有些话想跟您聊聊。”
“关于什么的。”
“关于奈落玛桀的，当然，不是政治上的事，所以您放心。”
他拍了拍手，方才的女仆人走到我身边，点头致意后，给我肩膀按摩了起来。
“您在德萨克的壮举已经传到南方，百姓对您感激涕零，这期间总是聚在一起朝着中央监狱的方向叩拜。同时国内还传出些您的传闻：至高典狱长为了拯救世界日夜操劳，劳心伤神，夜不能寐。奈落玛桀的百姓听闻后心痛不已，大臣们请愿皇帝去慰劳您，我有幸拦下了这份职责。如今世间因灾厄的出现动荡不已，挽救世界的重压全在您一人身上，而您却不向这个世界所求些什么，未免太不公平了。”
这孩子奉承人起来一套一套的。
“这杯南胡罗拉茶产自我们黄金洲水源的沿岸地带，气候条件相当苛刻，每年只能采取少量的茶叶，有消除疲劳，增强体能的功效，而且在晚上喝，也有益于增进夫妻之间的感情。”
他投来意味深长的眼神，还有微笑。随后手指一挥，两个仆人扛着由黄金打造的大缸，盈满茶叶，扛着的人走两步就掉下几片，跟着的仆人将其片片捡起，攒在手中。
“晚辈平时生活素雅，没啥收藏，好在前段时间我们国家的边防和纳狄丝的军舰发烧了些磨擦，晚辈当时正好在那考察，即使处理了这件事，这些茶叶是父王的奖励，这里晚辈就借花献佛，赠予大人您，向您表示皇帝与奈落玛桀公民的敬意。”
谈话顺序有些奇怪。几乎是以被拒绝的打算来提公事，现在又开始搞这种人情世故，想必另有所求。但哀叹天确实在人家那边做了不少小动作，中央监狱是以不干涉他国政事为设立原则的，在南方挖掘国家历史文物，又没有恰当理由。说实话不太好敷衍过去…看来没办法了。
“好，我收下了。”
我的答应好像在他意料之中，“那真是万分荣幸，待我将这个消息带回时，举国上下想必会喜极而泣。”
这家伙太会说好听话了，我都快当真了。说起来在我肩膀上那双按摩的手，从刚才开始就在我胸前摸来摸去的。
“典狱长大人您用爱感化了身为灾厄的少女们，她们被您那浩瀚的人格魅力所征服，自愿成为您的妻子，这件事家喻户晓。但我们调查过，您的妻子虽然各个貌美如花国色天香，可身世都有些特殊，百姓担心她们可能在一些方面作为妻子来说…没法很好的侍奉您，特此我们在城中自告奋勇的姑娘中，选出了最能担任这份职责的。”
身后的少女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走到我侧边，下跪行礼。
“向典狱长介绍一下自己吧，”喀砾塔斯开口道。
有了王子的允许，仆人得到了开口的权力。“小女爱莎，见过大人。”
她跪坐在我边上，让我更好看清她的样子，确实是个肤白貌美的美人，花了些稍显妩媚的妆容，但还是能看出很年轻，大概和约尔德一个年纪。至于肤白，虽然是以南方的标准来算，但有着夏日之黄金的美感。
“爱莎原先是可耶利亚的贵族，她跟着父母逃亡到奈落玛桀，然后被父母卖到宫里，自幼在宫廷接受教育，因为相貌出众又有舞蹈天赋，就被安排了皇室仆从的教育课程，在瑜伽和按摩这方面，她是宫里最优秀的。”
可耶利亚，大概十年前的一个沿海独立城邦，后来因拒绝纳狄丝的要求而被覆灭，一度被纳狄丝占领，但某个逃亡的皇室付出巨大的代价向奈落玛桀求助，结果就是可耶利亚成了纳狄丝和奈落玛桀两个大国股掌之间的贸易特区。
“我在这里将她献给您。她一定能对得起全国百姓的期待，将世界的英雄侍奉好的。”
作为人情世故来讲，这一趟送的东西有些多了。还是说，奈落玛桀皇族就是如此阔绰，人和钱都不缺，想送就送。我想未必，其中自然有所图谋。
可当我正要拒绝。
“把她留在宫中，她迟早也会成为政治的牺牲品，她若是能留在您这里，想必能安度一生吧。”
来这一套啊。
“而且你看，这么一大缸茶叶，想必也需要有人泡制和处理，爱沙的茶艺您刚刚品味过了，保存方法我也已经传授给她了，还请您务必收下她。哪怕不给她名分，就当给宅邸多一双干活的手也行，这对您没有坏处。”
我用手轻轻挑起爱莎的下巴，没有任何抗拒，似乎真心接受了这样的安排。我又看向喀砾塔斯，他的表情没有透露出任何讯息，但我知道他不会单纯的那么好心。
顺着他走吧。
“好，她我也收下了。”
皇子喜出望外，“快，爱莎，还不快谢过典狱长大人。”
爱莎跪拜在地，丰满的胸部因挤压，能看到两侧赏心悦目的弧线。“大人的大恩大德，小女感激不尽。”她这样说道。
“听好了，爱莎，”喀砾塔斯说道，“充分发挥自己在宫里学到的东西，满足典狱长的一切要求和命令，你代表的是整个奈落玛桀的颜面。”
“遵旨。”爱莎低头答道。
我将目光移回喀砾塔斯，他正心满意足地喝着茶，好像自己要做的事都已经完成了。
“应该没有东西送过来了吧。”
“没了没了，”他打了个哈哈，“硬要说的话，算还有一个。有着八方支援，中央监狱想必衣食无忧，我们这边说实在的也拿不出什么能胜过其他国家的礼物，只能用这点东西表示心意。但有一件事我们还是能为您做的。”
“说说看。”
“奈落玛桀虽然说不上风和日丽，土地也是茫茫沙漠，但唯独不缺奇瑰丽景，您曾游度南方沙漠时想必都见过。黄沙的潮涌在岩石间凿出通路，在悬崖边形成壮阔的昂萨沙瀑；劲风吹过时会发出幽咽哨音的吟歌谷。”
“还有居住在多满巨兽背上的游牧民族。”
“那也是一壮景啊。”
确实，如果让我忘记当年借宿一晚钱被偷光的事情，一群庞大的长着丁质甲壳的巨兽排成一列，在沙尘中缓缓略过，确实挺震撼的。
“所以呢，奈落玛桀要发展旅游业了么？”
“哈哈，晚辈确实有这个想法，但也得等待世道太平了。”语气中藏着巨大的惋惜，人的一生很短暂，他知道自己无缘目睹和平的世界。
“您知道奈落玛桀为什么叫黄金洲么？”
“因为沙子像黄金一样？”
“准确来说，是水源中的沙子在太阳的照耀下像黄金一样。”他笑了笑，“奈落玛桀独占着南方沙漠最大的水源，成了无数人的乐土。不过最近听说，远在奈落玛桀领地之外，沙漠的东边发现了新的绿洲，有着丰茂的密林和水资源，而且风景怡人，成了一些无家可归者新的圣地。”
“听上去是个好地方。”
“也确实是个好地方，”他说，“您和您妻子们兴许需要一个度假圣地来缓解拯救世界的压力，我会把绿洲的位置发给您，就当晚辈今日给您最后的礼物了。”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