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把这人带到这儿了？”
昏暗的烛光下，看不清人脸，但是音色优美，想必定是一个好看得过分的女子吧。
她正端坐在烛台前，烛光下的手正在挑拣着药材，一边用笔写着记录。火光下的字灵动娟秀，执笔的手温软如玉，行书的手法流畅优雅。
“师傅～你看他多可怜不是吗？就算自己疯了都不忘要救她的妹妹。师傅呀，这种人难道不值得救吗？”
先前那位小医仙正半蹲在桌边，双手趴着桌边，露出一个雪白的额头和一双在火光下扑闪的大眼睛。恳切地看着笼罩在阴影里的女子。
“你倒是把我说的话记得清楚。”女子微笑，但是似乎态度依旧没有变化。
“师傅！”，小医仙连忙用双手扑在女子的身上，整个身体就这么躺在她的脚边，双手紧紧地抱住她宝贝师傅的大腿。
“我可是记得的，特地等着夜色渐深才去找他，费了我好大功夫才从某个墙角寻到的。”
“再说，我找到他的时候，他都已经昏迷不醒了。如果要是再晚点的话，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还有，你这动作是从那儿学的？我可不记得教过你这般不知廉耻的行为。”
“说不定，他就要去和他心心念念的妹妹相聚了！师傅，我们三味谷的弟子怎么可以看着他就这么死去，这违反了作为一名合格的丹士的要求！”
“打住，你什么时候成了三味谷的弟子，又是什么时候成为了丹峰的丹士？”
“哎呀，师傅～我是您带出来的，自然要继承您的，额，衣钵。对，当然要成为一个合格的丹士啦。”
女子用自己纤细修长的手指给了这小小医仙一个轻轻的脑瓜崩。
小医仙打算用手去挡，但是还是晚了。
“哼，你想得倒是美美的，但是要成为一名丹士，需要的考验可不能少你的。更别说能出山的三味谷弟子更是需要经过千锤百炼，你才什么火候？”
“哎呀，师傅这么厉害我当然是不及的，但是眼前有能救的人我们为什么不去救？”
“那我说的你不是都记得吗，自己去想想。”
“救生不救死，救大不救小。不信医者不救，不尊医嘱者不救，讳疾忌医者不救，口是心非者不救，朝三暮四者不救，重财轻义者不救。出门在外莫招摇，行医救世不逾矩，凡生者皆有因果，凡死者皆有命数……可是这里面也没说不能救啊？”
“可你不就是在帮那位苦命人来求我这味仙药？”
“哎呀，师傅啊。我不救是被你这仙药救活的吗？要是没有你的话，小钰儿可就没有今天了。”
小钰儿苦着脸央求面前这个神通广大的师傅。
“哦～那…”，女子停下笔，阴影里似乎正转头看向小钰儿。“那要是需要用你的命来救这两个人，你可愿意？”
小钰儿一时失语，眉间紧缩，慢慢低下了头。
另一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等着她的回答。
烛火摇曳了堪堪几刻，就照见了小姑娘抬起头，那双稚嫩但坚定的眼睛里微小的火光。
“我愿意！”
说完这几个字，小钰儿嘴巴紧紧闭紧，像是生怕自己反悔。
见状，对面的女子突兀地笑了出来。
“师傅？”
刚刚已经经历了一次深刻的自我认知后的小钰儿不明白自己师傅突然的微笑表示的是什么意思。
“没事儿，师傅逗你玩的，如果你要是说不愿意，师傅反而会更高兴一点。”
“啊？”
小姑娘的脸上有大大的疑问。
“没事儿，我们去看看这位一心为自己妹妹求药的家伙能不能担得起你这小姑娘一片赤诚的心。”
“？”
小姑娘依旧满脸不解，但是她依旧听话的拿着先前女子在桌前准备好的药材，跟着自己的师傅来到另一边的屋子里。
两具不知死活的身体分别躺在病床上，刚刚跨过门槛，就听见自己师傅说到。
“还不醒吗？是真打算睡死在我这里？如此也好，正好我的一些药材正愁没办法栽培呢。”
在小姑娘惊讶的眼神中，一边躺着的男子缓缓坐起。
“晚辈杨七，见过前辈。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这话我可担不起，我还什么都没做呢，要是让别人知道我这儿一株醒神香就能救死回生，怕是明日我这儿就被那些老古董们连根拔起了。”
杨七苦笑，其实他倒是没有说谎。
这些天里，他为了躲避追捕，不仅仅是改头换面，更是故意留着自己伤口处那诡异的灵气，让它一步步蚕食着自己本就因为突破失败溢散出去许多的灵气。身体各处灵窍里所剩无几的灵气也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这让他成功得以伪装成了一个普通凡人。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他的身体无时不刻在受到侵蚀，伤痛到也是小事，没有办法维持到平衡多次让他陷入昏迷，然后身体会不由自主地自动吸取周边的灵气。
每每发生这样的事情，他都会在醒过来的时刻立即决定逃离。离开这个地方越远越好。
为了能找到三味谷的一点线索，他在凡间四处游走。
今天为了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又受了点伤，恰恰是这点皮肉伤进一步地推动了本就已经有些失衡的天平，他在夜晚又一次陷入了昏迷。
如果不是这醒神香把他生生唤醒，他估计又要丢失一次珍贵的机会。
“前辈说笑了，但对于晚辈而言确实是一次救命之恩。”
“哼嗯～就当是这样吧。”
这般说着，女子从屋外的阴影里走进，杨七首先看见的是她那白色的面巾。
把整个面部都遮挡着，甚至在杨七模糊的探查里都无法穿透这轻薄的面纱。
杨七看着这白色的面纱，有些发愣。
“是不是～想起我来了？”
视野里，那个黑纱蒙面的女子理所当然地出现在另一边的床上。
和那白纱蒙面的女子不一样的是她的面纱只遮住了半张脸。
杨七这次甚至连一点点惊讶都没有了。这些天，每每睁开眼，当自己心里稍稍有一点这个女人是不是已经不在了之类的想法刚刚出现的时候，她就会突然出现在自己想象不到的各个角落。用她那戏谑的语气提醒着杨七，她每时每刻都在盯着他。
“怎么？没见过蒙面的女子？”
这边这位蒙面女子有些不爽杨七直直发愣的目光，出口询问。
“啊，不是，是因为……”
“因为什么？她没我好看？”
“不是！”
“不是什么？”
白纱蒙面女子问道。
这让杨七反应过来刚才的问题是那边那个笑得阳光灿烂的家伙发出的。
“我……”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身体过于虚弱，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杨七的思考有些停滞。
“早就和你说了何必受这苦呢？你又不是没有选择？只要你愿意把你的身体交给我研究研究，我就能帮你解决所有问题。”
黑纱女子突然靠近，就落在自己床边。
那眼睛像是深渊，所有的光亮都被吞噬。现在，它盯上了杨七。
“那些对不起你的，那些背叛你的，那些嘲笑你的…哪怕是这个世界，你，不是想要彻底烧一把火吗？我可以答应你，帮你往上面泼那个叫什么来着，对，汽油！然后用你的身体，用你的身份，去点燃这把滔天的大火！把所有东西，全都烧得一点灰烬也不剩！”
她漆黑的眼睛里仿佛有一把火，能烧掉整个世界。